“早昔!快走!”鳳翊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這麽多年後,在南宮易都已快被人們遺忘時,南宮清桓竟然想透了這一招——
是的,若想對抗“赤幽花”妖,要用的不該是伏羲六音的“妖殺”,卻是“誅神”。
要知道,花靈非妖,而爲神體。
……
縱驕殿外的庭院空地遼闊,方圓數十丈,但見大理石柱的燈台伫立在空地四周,方格縱橫的石路交叉,井井有條并且錯落有緻。
花早昔和南宮清桓相對而立,兩人的氣場俨然将其他人遠遠阻開,不會習武的人皆留在殿内,天海樓的人在江昱聖的帶領下站在南側,初蝶和鳳燭被鳳翊拉到北側,而琉璃則無奈的和仙童們站到西側。
江昱聖不露痕迹的看着花熏衣,但見白衣女子面無表情,仿佛對眼前的一切甚是漠然,盡管極力掩飾,但她眸子裏微微的顫動卻瞞不過江昱聖的眼睛。
方才江昱聖一心要替熏衣護住花早昔,哪怕耗損元氣也在所不惜,然而此時此刻,真的看見了熏衣對早昔的關心在懷,江昱聖卻突然沒有了鬥志。說來也實在落下笑柄,他明白在場任何人的意圖,卻不能夠弄明白自己的心意。
空地中間,和衆人隔開一丈有餘,紫衣男子和紅衣少年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來步,彼此看着對方聚精會神,不敢疏忽。
這一戰不同于之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六音,誅神。”這四個字的語氣不輕不重,在琉璃眼裏卻仿佛給早昔下了死咒。早年幼時,琉璃曾偷聽過兄長和十大長老的對話,據說南宮易臨死前有過囑咐,那鳳淮恐怕不是一般妖類,六音妖殺居然對他沒有效用,要衆仙商議後拿出好的對策,恐怕妖界東山再起。
當日的議事堂内衆仙寂寂,最後還是南宮清桓提議,既然不能算作妖類,那麽何不以神體來看待?這一說法雖然讓衆仙很難接受——叱咤三界、颠覆生死的妖王竟然是神族!可是再想想也沒有其他辦法,隻能皆颔首相應。
如此看來,花吟梨是人族沒錯,那麽鳳淮斷然不是一般妖類,加之赤幽花現世并将早昔作爲寄主,層層迷霧浮動在琉璃的眼前,一些東西越發的清晰了。聰穎如琉璃很難不聯想到一些……很恐怖的事。
如果妖不是妖,卻走上了妖之路。而仙滅的不是妖,就違背了三界倫常。天降神器本就是爲了平衡三界的力量,含光劍力量最大,能夠殺神滅魔,因此給予了力量最弱的人界,而伏羲琴雖也能撼動神妖,但是鑒于仙界本應是衆多清修之人,也不怕有人拿此神器爲非作歹,這才成了仙界之物,不過眼下看來,很多人事卻不是那麽簡單了。
但見南宮清桓開始撫琴,他的姿勢和神态較之前并沒有太大變化,手下的伏羲琴弦不過輕輕撥弄,早昔卻很明顯的渾身一顫。早昔微微有些奇怪,隻覺胸腔内聽着那琴聲的召喚血氣翻湧,就算方才和江昱聖大打出手也沒有這種感覺!
“早昔!”鳳翊更加笃定了心中所想,看來這南宮清桓窺知了赤幽花的秘密,就算不是也歪打正着,再次高呼道,“早昔,不要任性了!”
同時,熏衣也忍不住輕呼出聲:“昔兒……”可惜多餘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隻是臉色蒼白的抓緊的衣襟,一顆心高高提起。
然而早昔一口氣咽不下去,加上熏衣就在一邊,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尚存的一些理智早就煙消雲散,一雙眸子俨然泛紅,紅發如血,紅衣如火,手中的赤幽花猶如一顆跳動的鮮活心髒,和早昔之間血脈相連,同生共死。
——我不能輸。早昔的眼前一片血紅,耳邊琴聲一波一波的攻打着他,眼前隻有南宮清桓的紫色身影猶在。但見早昔咬咬牙,露出從未有過的狠絕表情,将赤幽花護在身前旋身而上,便直取南宮清桓的名門!
“好家夥!”南宮清桓暗喜着“誅神”之音對早昔有所影響,同時又暗自驚歎早昔的克服力,如此重創還能出招攻擊,不由得心生幾分賞識,更加重視這場打鬥。
“鳳翊……大人!”初蝶雖然和鳳氏兄妹結怨不少,此時卻不得不低頭,“早昔這是怎麽了?他有勝算麽?”饒是初蝶如此看好早昔,也察覺空地上這一戰甚是不對。
“甚是不妙。”鳳翊也不拖沓,絕望的搖搖頭,“如果不出意外,早昔必敗。”
“什麽?”初蝶和鳳燭皆花容失色。特别是鳳燭,她哪裏見過哥哥這般虛弱的口氣。二女驚呼之下,連天海樓和仙界的人都看了過來。
若說此時有人的心思不在這場打鬥上,便是退回大殿的沈璟父女。但見娉甯膝下承歡,将方才來不及說的知心話兒一一說給父親聽,沈璟多年囚禁也心如止水,他也不願多管閑事,隻想水到渠成,眼睛也不看殿外空地一眼。唯獨隻有玖鄢,這個身份來路尚且不明的苗疆女子,認真仔細的看着空地上的打鬥,淡淡的眸子不露神色。
她不在乎這場打鬥的精彩與否,她隻等着結果,她好回去向那個人複命。
但聞淩厲的琴音一波比一波狠絕,在場的人體會不到其中的痛苦,唯獨早昔的身形越來越慢,漫天的紅色花瓣也漸漸不再勢均力敵。那些本來圍繞着南宮清桓不斷攻擊他周身名門的花瓣不時掉落,再次被召喚騰飛的花瓣越來越少。方才衆人隻見一紫一紅纏鬥一塊,不時有赤幽花的嗚咽聲響起,然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早昔的行動明顯滞後南宮清桓,任誰也看得出早昔已越發吃力。
“花早昔,認輸吧,我饒你不死。”南宮清桓高高的漂浮在半空,他心知被琴音淩遲的痛苦,隻是居高臨下的看着早昔。
此時空地上的勝負已然揭曉,但見早昔咬着牙被逼退到一丈以外,雖沒有倒下卻也再無力氣攻擊,可是他不想認輸,隻是承受着激烈的琴音攻擊,任憑漫天花瓣因爲失去了操控而墜落,赤幽花雖爲他圈出一個暗紅結界,卻也越來越薄弱眼看就要被琴音擊破!
“醜八怪!”“早昔哥哥!”初蝶和鳳燭想要上前,可是那淩厲的殺氣根本由不得兩個小妖胡來,于是她二人隻能束手無策的站在一邊。她們最爲知道伏羲琴的可怖,切身體驗過被琴音淩遲的痛苦,此時此刻,看着萬分痛苦的早昔,實在無法坐視不理。
真的好痛……
早昔神志模糊的站在原地,全然靠着赤幽花的保護而不倒下,但覺胸腔血氣翻湧,喉嚨裏就要有鮮血溢出,卻隻是咬着牙關不願倒下。
因爲,姐姐她,正在看着呢。
“花早昔,你再不服輸,你這一身道行可就毀了。”南宮清桓抱着琴猛然後退,手中撫琴不斷,甚是無情的說道。說實話,隻要早昔能和妖界脫離關系,他也不是不能放過他。隻要妖界不出世,赤幽不亂世,一切對于“它”就沒有了意義,那麽什麽都好說了!
“不可能。”然而早昔搖搖頭,整個人鮮豔絕望的仿佛黃泉邊的彼岸花,那麽的令人難以接近卻又驚心動魄。
“哥哥,請你放了早昔!”但聽西側有一抹清冽卻決絕的女聲響起,正是南宮琉璃,“他是無辜的,如果你今日害死他,我絕不會原諒你!”
“璃兒!”南宮清桓顯然沒想到最後從中作梗的,竟然會是他的親妹妹,隻是厲聲呵斥。
“我是認真的,哥哥。”琉璃正色道。作爲仙界的後裔,從小聆聽的長輩教誨無非都是斬妖除魔。但今日不知爲何,仿佛衆人的言行舉止都有些出人意料——不僅出乎他人的意料,甚至出乎自己的意料。但聽她字字懇切道:“三界之事,有待商榷,今日是天海樓大喜之日,花早昔是江夫人的親弟弟,就算要如何,也不該在今日!”能拖就拖罷,這是琉璃唯一的辦法了!
南宮清桓再次微微動顔,在他的眼中,琉璃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子,她善良大方可人,卻也不上心任何權利謀略之争。他殘存的理智告訴他,今日琉璃如此替花早昔辯護,一定有她的道理!
可是……南宮清桓的腦海裏再次浮現那個幽深的洞口,想到令他惡心的“它”,卻猛然清醒過來——不能動搖!思及此,南宮清桓終于停止了彈奏,俯視着搖搖欲墜的花早昔,沉聲道:
“花早昔,你認輸的話,我就饒你不死,重新回去做你的妖王,不過你要答應你會退出三界之争。”
“呵呵,”随着琴音消失,早昔微微松了一口氣,他用最後的力氣将赤幽花收回掌心,暗紅的劉海掃過眉心,神色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要你可憐我麽?你不是要收妖麽?來啊,我若活着,就不會答應你任何條件聽你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