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人聲四起,賓客們望着早昔的眼神不再敬畏,恐懼莫測中帶有幾分鄙夷,有人開始蠢蠢欲動,試圖上前幫江昱聖作戰,一時間大殿裏又開始嘈雜紛鬧哄起來。
“是妖孽啊!”
“是鳳淮重生了,後患無窮啊!”
“愣着做什麽!我們一起上啊!”
“無知的人類!”鳳翊冷冷一笑,拂袖一甩,但見紅光一閃,上前的武林人士們齊齊被摔回了席位,一個個口鼻流血,無法起身。人妖有别,人族用的隻是蠻力,而妖族則駕馭着幻術,并不能相提并論的。
衆人再次大驚失色,這才發現鳳氏兄妹二人也是妖族異類,實力懸殊,再也不敢多有動作,一個個偃旗息鼓,負傷退後,隻是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江昱聖。
“樓主,就是他們!”阿怒走下玉階,低低的向江昱聖示意,鳳氏兄妹就是當晚闖入禁地的妖類。
江昱聖渾身被含光劍的白色霧氣萦繞,自成繭形結界,并不對鳳氏兄妹有所顧忌,若有似無的一笑,對着花早昔道:“開始吧,你們已傷我數人,再不動手也無意義了。”
“嗯。”早昔最後看了熏衣一眼,雙掌合十,将赤幽花祭在半空,一雙琉璃子眸子已如血光渲染般狠厲。早昔周身紅霧騰升,也形成了詭谲的結界,但見他紅衣、紅發、紅色的瞳孔,當真是如堕魔道,生人勿近!
下一刻,江昱聖旋身而起,如蛟龍破水直沖九霄,含光劍就勢刺出,光影絢麗,如清泉透徹,如彎虹多彩,美的人目不暇接,漫天的殺氣也刺的人無法睜眼。淩厲的劍鋒仿佛把大殿都劈成了兩半,衆人皆感覺腳下一震,無形的氣流如同冰刀劃過他們的臉頰,擦的臉頰之肉生疼,趕忙摸上一把,幸慶沒有出血挂彩。
琉璃和初蝶神色一動,皆爲這破空一劍而心服口服,同時又爲早昔擔心,以至于初蝶忍不住五指掐訣,一旦發覺不對,便要出手助早昔一臂之力。
然而早昔見那劍飛至身前,卻将身一低,劍尖掃過眼鼻上空,刹那間白光和紅霧碰觸在一起,互相抵制,震天的巨響騰起,在場的所有人都感覺體内血液沸騰,内力紊亂,武功造詣低的,甚至覺得氣血暗湧,腹腔間無法自控,便要吐血身亡!
琉璃心知今日之戰不會有結果,含光劍和赤幽花皆爲上古神器,相生相克,實在要打下去,恐怕隻會如當初鳳淮和蓬萊掌門那般,落得兩敗俱傷而已。她蹙眉算了算時辰,穩住心神,隻是靜觀其變。
這邊阿怒沿着大殿四圍遣散人群,可見鳳氏兄妹守在殿外,膽怯之人也不敢繞路出去,于是僵持了一會,那些舞姬和樂師便個個捂住胸口倒地,開始垂死掙紮。
但見大殿中間含光、赤幽戰的正酣,而四周卻哀鴻遍野,呻吟聲、救命聲不絕于耳。初蝶對人族生死并無心搭理,身側的哭喊聲紛繁她也充耳未聞,隻是聚精會神看着早昔的戰況。然琉璃卻無法坐視不理,一手扶住伏羲琴面露猶豫,直到這邊幽蘿和蘭菱也一口鮮血吐了出來,琉璃終于打開包裹将伏羲琴放于膝上,微微一思量,輕撥琴弦道:
“六音,靜魂!”
郭祉韋一驚,但見琉璃懷裏的玉琴通體無暇,隻有三根螢光材質的琴弦,泛着隐隐的綠瑩光澤,正從琉璃指下跳躍出千變萬化的音符,無形的氣流便萦繞升空,卻安甯和諧,圍繞着每一個受傷伏地的人們,似乎要給予他們慰藉。
伏羲琴!
郭祉韋年事已高,然而見多識廣,年輕時曾聽聞長者說過上古神器的傳說,今日在縱驕殿卻一次便目睹了三樣神器,心下十分感慨,不知是福是禍。
含光劍的劍氣呼嘯着,赤幽花旋轉低嗚着,但見二者氣焰淩厲互不相讓,江昱聖的劍快如驚鴻,次次都險險的擦過早昔的要害。早昔雖然行動功力不如江昱聖,但是妖氣護體,又精于幻術,一面操縱赤幽花攻擊江昱聖的要害,一面召喚無數“鳳尾”擾亂江昱聖的行動,卻也難分勝負。
漫天的暗紅花瓣和清冽的白色劍光,如同夢境般的即真即幻。但見江昱聖不慌不亂擋下無數片花瓣,旋身避開赤幽花的攻勢,回身立于玉階下,側目看見琉璃正撫琴爲大殿裏的人們療傷,點了點頭表示感激,随即便又腳下一點翩跹而上,劍光四起!
……
文七舞和阿怒站在一起,至始至終視線沒有離開過江昱聖,暗暗的爲他捏了一把汗,每每早昔的幻術險些上到江昱聖時,七舞便低低一呼,握住赤焰長鞭就要參戰,卻被阿怒阻止。
“你怎麽不去幫忙!”七舞厲聲呵斥阿怒。
“沒用的,”阿怒搖搖頭,“這是他們必須完成的一戰。”如若說以往阿怒不明白男女情事,可是如今他心系蘭菱,也能明白幾分情愛之間的糾葛。
初蝶将花熏衣交至幽蘿手中,急不可待的指手畫腳,唯恐早昔不敵負傷:“醜八怪!看左邊!”
大殿裏風生水起,三樣神器各顯神通,清澈的琴音、呼嘯的劍氣和紛繁的花瓣,銀白色的身影和暗紅色的身影交錯輝映,鳳翊和鳳燭站在大殿外,鳳燭性急看的有些不耐了,可是五色鹿吩咐過她兄妹二人不得胡亂插手,隻好沉住氣繼續耐心等待着勝負。
這時天邊一陣清嘯,若隐若無,鳳翊聞聲眉頭一蹙望向天際,沉吟了片刻,面色一變,便拉住鳳燭身形幻移,瞬間奔到大殿内。進入大殿後,鳳翊先是松開莫名其妙的鳳燭,然後速速掐訣念咒,掌中紅光大盛,硬是生生把早昔和江昱聖分開,自己卻退後三步,受神器之力反噬不少,鮮血溢出唇邊。
“哥哥!”鳳燭不知哥哥突然插手阻止二人是何故,上前扶住鳳翊。
江昱聖旋身立地,劍尖指地,深深的吸氣吐納,臉側有一處輕微的擦傷,滲透出絲絲鮮血。此戰可謂是江昱聖畢生最爲艱辛的一次,人力對抗妖力本就懸殊,幸而他内力深厚又有神器護體,才得以不分勝負。
而早昔回到地面,赤幽花收回掌心,也覺得腹腔内氣血洶湧,卻不動聲色,隻是疑惑的看向鳳翊。同時,琉璃的琴音也戛然而止,半驚半喜的看向天邊。
鳳翊平息了一下呼吸,雙指止住體内血脈。兩大神器對峙之時,他進來一擋幾乎算是自殺行徑,好在還有妖王之血護體,否則真可謂九死一生。“早昔,這天海樓早有埋伏,我們快走。”鳳翊喘着氣,狠狠的看了江昱聖一眼。
“翊哥哥?”早昔不明所以,而江昱聖雖不知所雲,卻心神坦蕩,隻是淡淡的望着鳳翊,一面速速的調息内力,以備不時還要一戰。
鳳翊望了天際一眼,還未來得及繼續說話,便聽見天空傳來婉轉的梵語吟唱,有鶴鳴聲破空響起,接着低低的男聲響徹整個大殿——
“不用走了,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下一刻,天空清冽的鶴鳴四起,但見漫天紫氣祥光籠罩天空,一隻偌大的紫色仙鶴徐徐降落在庭院裏,而仙鶴背上臨風伫立着一名紫衣男子。紫鶴身後跟着五隻略小的白色仙鶴,每隻仙鶴上端立着兩名伶俐乖巧的雙鬓童子,皆神色淡淡的望着縱驕殿内。
大殿裏還未疏散的人群三三兩兩,一見這仙氣盎然的架勢,紛紛明白了過來,異口同聲的驚呼道:
“是仙人!”
“是蓬萊山的仙鶴啊!”
“今日真是出乎吾等所料,能一窺仙緣,實乃不幸中的萬幸啊!”
琉璃先是怔了怔,櫻口張了張,微微有些遲疑,卻終是忍不住,喊了一聲“哥哥!”便抱起琴奔了出去。
紫衣男子走下仙鶴,朝大殿裏走來。“哥哥,我……”琉璃在大殿門檻處卻又止了步,站在紫衣男子對面,兄妹倆遠遠相對而立,皆紫衣飄飄,清新脫俗,氣質不凡,眉目間頗爲相似。
“爲兄來晚了麽?這裏似乎看起來還好。”紫衣男子迎風而立,眼眸深深,如谪仙般出塵脫俗,正是南宮清桓。
“沒有,他們……”琉璃話不流利,如此情形,也不知作何解說,柳眉微蹙。
初蝶一見那南宮清桓駕仙鶴而來,便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跑到早昔身後,和三人站到了一起:“醜八怪,是、是仙界的人!”
“早昔,你看到了麽?”鳳翊抹了唇角的血迹,不屑的一笑,側頭對早昔道,“天海樓和仙界勾結,利用你姐姐誘惑你來,想要甕中捉鼈。”
此話一出,衆人噤聲,初蝶和鳳燭皆是神情憤憤。而江昱聖并未如此暗算早昔,望着殿外的駕鶴仙人,烏眸裏漆黑一片,深不見底如昔。
南宮清桓降到地面,其餘的道童便也紛紛跟着下地,但見清桓一揮手,那數隻大小仙鶴便騰空而起,清冽的鳴叫了幾聲,盤桓着飛向了天邊。
“璃兒,琴給我。”南宮清桓慢慢的向大殿内走來,一面雲淡風輕的向琉璃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