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漾,我們去縱驕殿等着吧,”江昱聖悠悠的站起身,渾身霸氣較往日更勝,“不管是人間邪道,還是妖界異類,都休想動搖我的任何計劃!”
“是。”皇甫漾唇邊洋溢着如春風暖意的笑靥,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
很少有人知道,皇甫漾曾經的主人是先朝的七王爺——也就是當朝的皇上。那七王爺心思毒辣,狼子野心,但在皇甫漾的眼裏,卻不是成大事的樣子。就算一時得逞,也不會是天下的真正霸主。
後來江驚鴻帶着江昱聖前來,皇甫漾在門簾後一眼便看見了那白衣少年,無論是談吐言語還是舉手投足,都是自成一派行雲流水,任何情緒都深藏不露,讓人猜不透看不穿,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卻又不失内在的狠厲和果斷,眸子裏睥睨着萬事萬物,是皇甫漾心裏霸主的不二人選!
再後來,七王爺妄圖利用天海樓掌控江湖,暗地逼死了江驚鴻,假意和江昱聖聯手,實則想江昱聖一統江湖後,自己再從中獲利,把天海樓奪過來再除掉江昱聖,真真是一舉三得的算盤。
皇甫漾深夜不辭而别,從地牢偷換走還未處死的先帝,連夜連日的趕到天海樓,以先帝爲人質獻上,請求爲天海樓幕僚。
當日,江昱聖見到皇甫漾時并不意外,隻是笑着說了一句話:“往後天海樓必将和朝廷反目,你可想好了麽?”就是這句話,更加笃定了皇甫漾的決定。七王爺以爲自己勝券在握的時候,孰料江昱聖早就識破了他的軌迹,并且一直密密在做部署。
對七王爺來說,不過是丢了一命食客,并沒怎麽在意。而天海樓從此便有了湖部堂主,喜好錦衣華服的俊美男子開始出入天海樓,并以真名示人,姓皇甫,名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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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蝶次日醒來時,已是日上三竿。
“醜八怪!”少女一醒來,第一個念頭便脫口而出,然而房間内四處寂寂,她竟然……是在貴賓閣的床榻上。
初蝶懵懂的眨了眨眼,望着窗外明媚的日光,但覺得仿佛失去了什麽,似乎從一場大夢裏醒來。試着起身,後腦勺卻一陣刺痛,讓她再次躺了回去。
早昔……
記憶回到昨日傍晚,茗虞樓外紅衣少年毅然決然離去的身影,如同心血剪影深深的刻在初蝶的心頭,無法磨滅。
不是說好一起離開的嗎。
大騙子!
一氣之下,初蝶翻身坐了起來,頓了頓,她猛的掀開身上的錦被,便向房間外沖去。
推開門,一個婢女正端着湯粥向房内而來,被初蝶的來勢洶洶吓了一跳。見初蝶徑直向門廊外奔去,婢女焦急的呼喊着:“姑娘!姑娘!你身子沒好,不能四處走動的!”
然而彩衣少女很快便消失在庭院外,婢女手足無措,而琉璃也不再房内,隻好速速進屋放下手中的托盤,然後折身前去卷雲閣禀報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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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蝶一路向外疾步奔去,真想直接化蝶飛出去。奇怪的是,一路上雖侍衛重重,看守森嚴,可竟無一人阻攔她。
據說是江昱聖下的令,但凡賓客想要離開的,皆可自行離去,無需知會他本人。
昨晚天海樓的驚動出乎任何人的意料,然而響動之後,卻無甚更大的動靜了。接着,江昱聖下令将花熏衣禁足在茗虞樓内,四大堂主一如既往的各司其職。賓客們自然不會有誰膽敢多管閑事。而琉璃出來一見昏迷的初蝶,便心知發生了什麽,隻是把少女帶回了貴賓閣。
這一切仿佛約定俗成,無人質疑無人越俎,若不是今日的天海樓四處可見殘花敗枝,大門處有工匠緊鑼密鼓的修繕着,恐怕人們會以爲昨晚的驚天響動,原本就是一個夢。
初蝶一路來到海邊的村子,在鄰裏間打聽了一番,皆沒人知道早昔的消息。無望之下,少女沿着小路來到海邊,但見海面波濤洶湧,然而四周卻空寂無人,讓她心下一片迷茫。
醜八怪,你去哪裏了。
最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爲什麽她越來越不明白了呢……
初蝶沿着海邊走着,一面四下張望,狂勁的海風吹拂着她的長發,衣裙上的彩帶翻飛舞動,面如滿月,膚如凝脂,美麗動人。
但見海灘上有擱淺的漁船三兩隻,遠遠近近的搭建着漁民的茅屋。此時正值午後,一路上沒遇到一個人,隻有海浪不停的拍打着岸邊的礁石,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救命啊……”隐隐約約的,有人在呼救。初蝶聞聲,四處一看,卻見不遠處的礁石背後,有一個男童正在焦急的向她招手。
初蝶奔過去一看,隻見男童滿面眼淚,一條小黃狗躺在地上,就快要死去了。
“姐姐救救我的狗吧,它就要不行了……”男孩嗚咽着,抹着眼淚。
那小狗還微微有些氣息,胸口起伏着,然而雙眼都已經閉上,看來活不久了。初蝶看了看,笑笑道:“别哭,姐姐把它救活就是。”初蝶修煉百年又吃了陌離花,加上琉璃的指教,功力大有長進,救一隻小狗再容易不過了。
男孩子睜着大眼看着初蝶,半信半疑,卻滿懷期待。但見初蝶一手輕輕撫上小狗的身體,口中默念着什麽,一陣奇異的彩光便在手掌下氤氲而生,越發的潋滟明亮。那彩光不斷的滲進小狗的身體,沒多久,小狗的眼眸便開始微微顫動。
男童止住了眼淚,一動不動的盯着初蝶的手,直到小狗睜開了眼,“嗚——”的低鳴一聲,雖還是掙紮着無法起身,但是顯然已有了卓效。
卻在此刻,初蝶手下一滞,蹙起了柳眉。
“姐姐?”男孩子眼看小狗又要阖上眼睛,疑惑的擡眼望向初蝶。
初蝶眸中也浮現疑惑之色,接着心一橫手下彩光大盛,但聞小狗“嗚——”的一聲悲鳴,狗嘴一張,吐出了一樣東西到初蝶手中,然後喘了口氣,蹬了蹬腳,便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見小狗活過來了,男孩先是一怔,接着抱着狗高興的跳起來,大聲道:“謝謝姐姐啦!我回家了!”然後便一溜煙的跑了。
但是初蝶無心搭理更多,隻是怔怔的望着手裏的東西。
小狗方才吐出來的,是一隻暗紅色的錦囊,捏起來軟軟的,散發着濃濃的馥郁香氣。
正是早昔的蝶囊。
淚水氤氲在少女的眼中,雖然不知道爲何蝶囊會被扔在這裏,以至于被狗吞下去,但是初蝶隻覺得心頭忍不住的難受。
哽咽了片刻,初蝶抹了淚水,深吸一口氣,十指掐訣,蝶囊便隐入掌中不見了。
不管怎麽說,早昔一定出事了,莫非是那兩個人的詭計麽……可是早昔的能耐初蝶見識過,不知道什麽人可以拿下他,除非——
早昔天性單純,說不定是被騙了!思及此,初蝶神情一變!
少女離去了,海灘上徹底的空寂下來,這時,忽然一個暗紅色的光環出現在半空,那光環原本很小,卻漸漸的變大擴散,懸空旋轉着,暗紅的光澤忽明忽暗,猶如一隻腥紅的巨眼,定定的望着天海樓。
隐隐有說話聲從那光環裏傳出來,細細密密的,神奇卻又詭谲。隻聽少女甘甜的聲音道——
“她走了呢。”
“嗯。”
“她是來找早昔哥哥的吧?”
“嗯。”
“她剛才哭了呢,我們要告訴早昔哥哥嗎?”
“……不用了。”
言畢,但聽鳳燭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接着光環便消失在了海灘上,空餘海浪轟轟的拍着礁石。
太陽漸漸隐沒到了烏雲之後,天地一片灰沉沉,狂風暗瀾即将降臨。而遙遠的海面上,一隻龐大的船隊正穩穩的向天海樓而來。
但見船隊一行十四艘,整整齊齊的呈“川”字航行着。但見領隊的大船龍頭翹尾,黃漆加身,龍頭上插着三面明黃錦旗,在海風裏威武飄揚。最中間的旗幟略微大些,明黃底色上龍紋張牙舞爪,一個墨黑色的“沈”字甚是醒目。
沈者。人界王朝的國姓也。
這正是人界皇族派來,賀喜天海樓大喜的船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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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巍峨,山巒間吞吐着浮雲流光,山峰高聳,山崖上總是晴日方好,沒有烏雲陰霾。
山陰之面一如既往的與世隔絕着,半面山壁的植物都無故的垂垂死去,偶爾有山魈猿猴攀着枯枝途徑,也是來往飛速不做停留,刻意的避開山崖上的漆黑洞口,饒是如此,卻依然有不小心者命喪黃泉。
但見又是一隻小山魈,攀爬着枯枝一路過來。它也不看看爲何這座山峰的此面山壁如此荒涼,隻是高聲叫嚣着一路前進,動作矯捷敏銳。
眼看小山魈離那洞口越來越近,奇怪的是,洞裏長久以來都不休不止的咆哮聲,今日卻安甯停息了。隻留着那漆黑森然的洞口,仿佛一隻無底大口對着青空張開,能吞下一切活物生靈。
“吱——”山魈離那洞口越來越近,就在還有不到一丈遠的地方,突然整座山壁猛然震動起來,那山魈倒也通靈性,立刻止步不前了,然而爲時已晚,那漆黑的洞口突然衍生巨大的漩渦結界,猛烈的風力生生的把山魈吸了過去,任憑山魈如何的抗拒掙紮,卻不過是片刻的時候,便被吸進洞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