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怒從卷雲閣出來後,見時候還早,便帶人匆匆向鏡庭而去。
亭台樓閣間穿梭着俊拔身形,唯獨阿怒的神情還有些怔怔的,心無旁骛。
一直以來,樓主對熏衣宮主的态度便出乎他的意料。按照阿怒對江昱聖的了解,很難想象樓主會這麽關候一個人,而且對方還是一名女子。不過今晚更是意外,竟然宮主對待樓主的态度也和以往大大迥異,真是令他匪夷所思。
這就是中原人口中的愛情麽……
阿怒生于北方的一支旁族,族人不論男女老少,皆豪放爽朗外向大方。從小到大,阿怒都不曾深谙過中原那些纏綿悱恻的古籍詩篇。說什麽“君心似我心”、“郎情爲妾意”,他都是不能體會的。後來遭遇奇遇,他被江昱聖帶回了天海樓。因爲他對武學天賦異禀且忠心不二,短短幾年時間,他便成爲了海部堂主。
不過無論在武學上有如何的造詣,阿怒對男女之間的情事依舊沒有涉足,無法看透也是情理之中。
思及此,阿怒不由的更加恍惚,腦海裏浮現一抹嬌小的身影,明眸皓齒,藍衣如水……那大大咧咧的小丫頭,令阿怒的銀灰色眸子疑惑點點。
“堂主,前方有人。”這時身側一黑衣手下提醒道。阿怒回過神來,隻見前方回廊小徑邊的紅亭旁,有兩人正相對而立。
阿怒止步,擡手示意手下噤聲,再細細看去——但見男子錦衣華服,手搖折扇;而女子紅衣如火,笑意嬌俏,原是皇甫漾和文七舞。
“阿怒,這大半夜的,你是要去哪兒啊?”七舞也看清了來人,早一步嬌笑問道。
“奉樓主之命,去禁地看看。”阿怒答道。
“咦,昱哥哥怎麽不和你一起?”七舞左右望了望,疑惑道。
“哦,方才熏衣宮主去了卷雲閣,因此樓主便留下了,所以……”阿怒也不知道該怎麽說,但言下之意不表而明。
七舞聞言臉色一變,握緊了手裏的赤鞭——又是花熏衣!她這麽晚去做什麽!于是文七舞不甘心的撇了撇嘴,“哼”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阿怒自知七舞對樓主感情頗深,但此時無心和她說個明白,加之他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便點點頭道:“我先走了,你們有事慢慢談吧。”
“好。”皇甫漾這才悠悠開口,手中的玉骨錦扇開開合合,不再多言。
阿怒帶人離去,走了十多步後忍不住回頭看去,總覺得心頭疑慮。文七舞向來對皇甫漾有很深的懼意,而皇甫漾的商人秉性自持清高,也不愛和小丫頭多打什麽交道。這夜深時分,兩人在這後庭暗處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
阿怒離開後,皇甫漾和文七舞好一會兒沒說話。文七舞是因爲氣得說不出話,而皇甫漾倒是神情自若,桃花眼帶着春風笑意,在色夜裏有着不易察覺的涼意。
“如何,我所言可有假。”
“哼。”七舞雖心裏千般不願,卻隻還是得承認,“看來昱哥哥鬼迷心竅了,真的喜歡那姓花的狐狸精!”
“噓,小心謹言,”皇甫漾眼角一挑,笑得更深了,“眼下樓主成就大事就在旦夕,可不能功虧一篑,你看如何?”
樹蔭下,紅衣少女的神色不豫,看得出心神甚是不甯。文七舞的父母死得早,從小到大,江昱聖最疼的人都是她,好吃的好用的都是先讓給她,如今平白無故的冒出個花熏衣,處處都占了先機,這一點,七舞始終無法平和。
“那好吧,”七舞猛的擡頭道,“這樣下去總是不行的,我答應你!”
“好。”皇甫漾真正的笑了,如三月春風裏最利的一把剪刀,“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文七舞臉色變了變,卻強硬道:“我才不是什麽君子,不過我說到做到便是。以後别再找我了,萬一被昱哥哥知道了,我們兩個吃不了兜着走!”說完,她也不願再呆在這裏,轉身也消失在樹林裏了。
皇甫漾笑着搖搖頭,“啪”的合上折扇,向着另外的方向悠悠而去。
對于皇甫漾而言,商人的身份他早已厭倦,就算是“天下第一商”,也不能滿足他的野心勃勃。
當年皇甫漾歸順天海樓,便是爲了跟着江昱聖稱霸江湖,而事實也證明他沒有看走眼,不過數年,天海樓便成了人界的傳奇。然而眼看大功就要告成,卻偏偏此時多出來一個花熏衣,日漸消磨着樓主往日的狠厲和野心,又算什麽!
眼看江昱聖對花熏衣越來越上心,皇甫漾自然等不及了,他要以商人之道來處理這件事——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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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天海樓裏人聲寂寂,早昔便穿戴整齊出門,前去敲打琉璃的房門。
因爲中午要去正殿赴宴,早昔整夜都輾轉反側,無法入眠。可是叫了半天,琉璃房裏并無回音。“琉璃姐姐,你起了嗎?”早昔着急了,大力敲門。
“不要叫啦,她出門了!”被吵醒的初蝶不耐的推開窗子,沖着早昔大叫,“你等着她回來就行了!”昨晚深夜,初蝶親眼看見琉璃奔出門的,才有此一說。
“去哪兒了啊……”早昔垂頭喪氣。
“哎,醜八怪,我們出去玩吧?”初蝶忽的心情好起來,興高采烈道,“昨日我見海邊很美啊,現在時候還早,我們去看看吧?”
“好啊,你幫我易容。”早昔點點頭,開心的眉眼彎彎,“我也想去看看。”不管怎麽說,兩人平日再争再吵,都是任性而爲罷了,可要說起吃喝玩樂來,倒是甚有共同語言呢。
初蝶合上窗,蹦蹦跳跳的走出房門,擡頭便迎上了早昔笑嘻嘻的臉。
但見溫煦日光下,紅衣少年絕色的容貌一覽無餘,眉間暗紅的花印美的刺眼,那晶瑩剔透的眸子盈滿了澄澈的笑意,琉璃色的瞳孔上清晰的映着少女的模樣。
“你……”初蝶頓覺心頭一跳,臉頰倏然燙起來,竟說不出話來。
“好啦,不是還要易容嘛,快點快點!”早昔拖着初蝶便向自己房裏奔去。
初蝶被早昔握着手,禁不住面紅心跳。以往兩人也是有過肢體接觸的,可皆是在萬分情急之下,不得已而爲之。像今日這般輕松愉悅,卻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