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鶴青芫本是仙界靈物,跟着清桓多年清修早通人性,但見它長鳴了一聲,撲棱着羽翅也站到了棧道上,然後用羽翅溫柔的拍打着南宮清桓的後背,憐憫而祥和的安撫着他。
“我方才還是沒有告訴它關于璃兒的事,應該把這些也告訴它麽?”此時的南宮清桓望着眼前的紫鶴,仿佛看着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毫不掩飾自己的疑慮和不安,“它不再是原來的他了!它究竟是什麽!”說着,他扭頭看向漆黑的洞穴,臉上露出無法忍耐的厭惡。
但聞那洞穴最深處的異物粗重呼吸着,厚重的吐納夾雜着黏黏的撕裂聲,偶爾有水泡破滅的聲響穿插其間,勢頭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粗犷強大。“打開它……清桓!”那聲音滿滿都是憤怒,往日略帶哀求的語氣不複存在,氣勢淩人的呼喊怒吼回蕩在山谷裏。
南宮清桓回過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抑住自己的情緒,不願再去聆聽那山洞深處的怒吼。他擡眼向遠方望去,但見群山起伏,波瀾壯闊,白雲缭繞,日光普照。所有美好壯麗的事物層出不窮,和身後陰暗邪惡的洞穴相形如此迥異。
忽的,紫鶴青芫仰天長鳴一聲,齊足飛向長空,盤桓了一轉又俯沖下來,停在清桓的腳邊。清桓的眉頭舒了又蹙,不解紫鶴的用意:“青芫,你是讓我走麽?”那紫鶴無法如人言語,便用羽翅輕輕拍打了清桓的足踝一下,表示它正是此意。
“……好。”南宮清桓捏緊了手中的血書,狠下心來颔了颔首,便穩穩的踏上了鶴背。青芫清嘯一聲,便騰空在山谷間盤桓一轉,頃刻便飛向了天邊,消失不見了。
這是清桓第一次對“他”有所隐瞞,便毅然離開,然而紫鶴飛離不久,那安靜了片刻的漆黑的山洞便再度咆哮驟起,這一次,連整座山巒都因此而震了一震,顫動久久不息。
“清桓……回來……打開它!”那異物歇斯底裏的怒吼着,憤怒中卻又有怪異的喜悅在其中,有如一隻禁閉在那不見天日的山洞裏的困獸,無法掙脫枷鎖,卻又希冀期盼着,蠢蠢欲動。
快了,快了,沒有幾日了,它便可以重生出世了。
沒有人可以阻攔它!任何人都不可能!到那個時候,哪怕神武威風如諸天神魔,也要對它俯首稱臣!
那麽,就在不遠的未來,三界便又要颠覆了罷!
###
而在三界的另一邊,弭螺海上的大船前進着,偶爾遇着波浪有小小的颠簸,震的甲闆一漾。
江風迎面而來,初蝶站在船舷邊,扶着雕花欄杆眺望着黎明遠山的朦胧輪廓,隻覺得甚是有趣。但見她的白皙肌膚吹彈可破,彩衣和發辮被江風吹拂着,真如一隻要展翅而起的彩蝶。興緻來了,初蝶粉唇微啓,開始哼唱一支悠美的曲兒:
“最是姹紫嫣紅時,蝴蝶漫山翩跹舞。
難以别離的情人,眉眼如畫心如水。
短相思是千千結,纏繞奴家情思濃。
今夕何夕望不穿,郎君莫要終虛無。”
悱恻的曲調回聲蕩漾,伴着這莺兒般的美妙歌聲,清晨的日光慢慢的鋪灑江面,但見紅日升起,萬物複蘇。“天明了呀。”初蝶停止了歌唱,深呼吸了一下,旋身準備回艙,卻發現琉璃正靜靜的站在不遠處。
“這曲兒叫什麽呢?真的好美啊。”琉璃一襲紫衣如昔,看起來卻和平日有些不一樣,隻是淺淺笑道。
“……不告訴你。”初蝶任性勁兒又上來了,直直的向艙裏走去。
琉璃意料中的一笑,隻道:“怎麽,你不想知道,如何發揮陌離花的最大神力嗎?”初蝶聞言腳步一滞,疑惑的看着琉璃。沒錯,這些日子以來,無論她如何參透,也無法發揮陌離花所有的靈力,十分吃力。
“傻了?”琉璃趁勝追進。
初蝶頓了頓,明眸猶豫道:“……你肯幫我?”
“當然,隻要你告訴我這歌叫什麽。”琉璃抿着櫻唇。
“真是讨厭!”初蝶最受不了拿琉璃沒辦法的感覺,沒好氣的剜了琉璃一眼,“告訴你就是了,叫‘香瀾調’。”
琉璃聞言,若有所思,隻是念叨着:“今夕何夕望不穿,郎君莫要終烏有……”
“哎,我告訴你了,你可以說了吧?”初蝶覺得琉璃今日怪怪的。
“你急什麽,以後我會慢慢教你的,眼下你還是去看看早昔那小子吧。”琉璃回過神來,似笑非笑道。
早昔怎麽了?初蝶一怔,連忙跑進了船艙。琉璃見初蝶對早昔如此上心,心内多少也明白了幾分,無奈的搖搖頭。
……
初蝶忙不疊的回到船艙,卻發現早昔雙眸緊閉,睡的好好的,心道該不是被琉璃捉弄了罷,于是伸手推了推早昔:“醜八怪!起床啦!”
但見早昔的眉間微微蹙了一下,卻沒有其他動靜了。初蝶還欲再叫,卻聽少年緊閉雙眼道:“你别動我……”
初蝶的玉手縮了回去,小臉紅了紅,莫名其妙道:“你、你……憑什麽不能碰你啊!”
“我難受極了,你别動我……”早昔喃喃道,隻見他死死閉着眼,臉色有些蒼白,“我就要死了……”
初蝶心裏一驚,越是焦急手下也越加用勁,推搡着早昔道:“醜八怪,你沒事吧?醜八怪?你醒醒啊——”
“别喊了,他不過是暈船而已。”琉璃走了進來,笑着打斷初蝶的呼喊。
初蝶的神情瞬間凝滞,而床榻上垂死掙紮的早昔聞言,微不可聞道:“琉璃姐姐,暈船是什麽病啊……早昔好難受……”
琉璃習慣性的“噗嗤”一笑,走進來打開素琴包裹,輕輕道:“不是什麽大問題,你躺着就好。”
半盞茶的時間後。
琉璃在船艙一端慢條斯理的撫着琴,而初蝶扶着早昔,一邊罵罵嚷嚷,一邊給早昔喂着水。滾燙的熱水流進胃裏,再加上琉璃的琴音安撫,早昔覺得好多了。
早昔側目那把通體無暇的玉琴,隻見三根螢光材質的琴弦若有似無,卻從琉璃指下跳躍出千變萬化的音符。奇怪的是,這一次的琴聲沒有一點威懾性,倒讓人覺得很安甯。
“……琉璃姐姐這次彈的是什麽呢?”早昔忍不住問道。
“六音,靜魂。”南宮琉璃淺淺一笑,“這曲子對身體不适有好處,你再多休息一下吧,不多時就該到天海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