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昔三人到達城鎮的時候,夜色早已降臨大地。
從城門的守衛口中得知,此處已經接近海邊了。如若現在快馬加鞭趕去海岸,就能乘上半夜那艘前往天海島交易的商船。
早昔聞言躍躍欲試,可惜琉璃和初蝶皆未痊愈,恐怕不能再趕夜路。早昔一瞬間變得很失落,勒住缰繩憋了半天,才下定決心擡頭道:“那我們……就在此處道别吧。”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隻想快些飛到姐姐身邊,看看她是否安好!
琉璃和初蝶齊齊一怔,然後對望一眼,異口同聲道:“不要!”語氣平靜的是琉璃,而口氣焦躁的則是初蝶。
早昔疑惑的望着初蝶,心知自己對她婆婆約定在先,隻能和她同行。然後又疑惑的望向了琉璃,欲言又止。
琉璃櫻唇微抿,先笑了:“我本也無事,一路來就是爲了逮這丫頭。如今她要跟着你,我放心不下,自然也要和你們一起的。”
“哼。”初蝶不敢造次,卻仍舊忍不住嘀咕着,“誰知道你打着什麽鬼主意……”
“那好啊,我帶你們去見我姐姐吧!”早昔本就舍不得二人,如此一來倒中了他下懷,立刻開心的眉眼彎彎,“她一定很願意見見我的朋友們的!”
“那就出發吧!”初蝶倒是一直很想見見花熏衣,想看看她是不是真有傳聞裏那麽美。
“可是,你們不用休息麽?”早昔還是不放心,琉璃色的眸子滿是擔憂。
“我的毒已解了,有符咒護體,你放心吧。”琉璃微笑着點點頭,又看向初蝶道,“她呀,也好的差不多了,你可别小看陌離花的神力。”
月黑風高,三人一拍即合,快馬加鞭的向着海岸而去。
遠遠的,便有潮濕的海風迎面撲來。三人騎馬奔上小山丘,聽得見洶湧澎湃的海水拍打着石岸。明月輝映在水面上,令大海一眼望去恢弘深沉,寬闊的水面波光粼粼,清新的風蕩人心脾。
雖天色已晚,但岸邊的碼頭人客往來,但見一艘巨大的商船停靠在碼頭,貨物箱子源源不斷,生意興隆。
“早昔,這就是弭螺海,天海島就在水面的那頭哦!”琉璃輕輕道。
“姐姐……”早昔透過鬥笠看着一望無際的江面,反倒是有些恍惚了。
“别廢話了!快走吧!”初蝶翻個白眼,翻下馬背向碼頭而去。琉璃向早昔點點頭,兩人一起跟了上去。
……
早昔三人離開小丘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兩輛精緻的馬車随後抵達。
馬車們皆挂着幽綠色的簾帳,顯得尤其别緻典雅。前面的馬車簾子從内被撩開,不見其人卻傳出蒼老嘶啞的聲音:“不用歇息了,快些上船吧。”
駕車是兩名鵝黃衫子的女子,聞言立刻恭敬點頭道:“是。”
言語間,江邊的風灌進馬車,端坐其内的正是木幽蘿。隻見她隔着面紗掩唇微微咳了一聲,“木姨小心身子”,一旁的女弟子趕忙合上了車簾。
那風依舊在簾子外肆意着,忽大忽小,刮的馬車的簾帳全都陣陣翻飛。幽蘿調理着呼吸,咳着咳着,忽的神情凝固了:“等等!”隻見她呵斥住正要駕車的女弟子,一把掀開門簾子,眸子裏浮現激動的情緒。
“木姨?”女弟子們面上籠着一層疑惑。
但見幽蘿卻欣喜若狂的歡呼道:“是少主!是少主!少主在這附近!”
女弟子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你們都給我下車去找,少主就在這附近!”幽蘿忙不疊的揮着手,“愣着做什麽,快下去找啊!”
女弟子們恍然大悟,紛紛下了馬車,四散而去。
幽蘿扶着車門,猛烈的咳嗽着,卻萬分笃定的打量四周,但見碼頭附近車來人往,呼喊聲馬嘶聲,生怕漏了一處沒有注意到。
方才襲來的江風雖裹着涼意,還夾雜着一種異香。隻有木幽蘿鼻息靈異如斯,能嗅到這淡微的香氣。也隻有花早昔這特殊體質,周身才散發出這種獨特的香氣。
而遙遙的江面上,一艘巨大的商船正拔錨起航,穩穩的向遠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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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金色的陽光吞吐在浮雲間,普照着山巒南面,群山綿延,山崖上青翠的松柏深深紮根,但見懸崖峭壁,雲霧缭繞,群山萬物祥瑞靜好。
然而山陰之北,半面山壁依舊不生一物。山壁離地約一百丈之處,森然漆黑的洞口猙獰可怖,仿佛要吞噬一切過往的生靈。“打開它……”那日複一日的嘶吼從未停息,不斷從山洞裏凄厲響起。
空寂的山巒間,蒼老而可怖的回音蕩漾在山壁間,驚起衆多猿猴靈物,攀爬遠遁而走。
山洞深處,黑色的鍾乳石四處垂挂,晶瑩的水珠不斷從石壁上滑滾滴落,詭谲幽深的氛圍十分森然,然而如此情景下,紫衣年輕男子卻依然毫無畏懼的向外走去,盡管腳下每一步都因那異物的怒吼而隐隐震動,他卻面無表情。
這年輕男子正是南宮清桓,他那眉間赤紅色朱砂恍如要滴出血來,正是蓬萊掌門身份的象征。
洞口外,一隻巨大的紫鶴在棧道旁懸空飛着,大力撲扇着雙翅,它望着慢慢走出來的南宮清桓,但見男子在棧道上止步,長身玉立,迎着風口紫色衣袂飄飄,眉頭微微若有所思的蹙起。
無人會知,這被三界族類所忌憚的仙界蓬萊之主,此時逗留在這世上最邪惡的洞口,不知該去該留。
“給我……打開它……”洞内傳出凄厲的呐喊,那尖叫一日比一日渾厚雄壯,近日更是隐隐有破洞而出的勢頭。
南宮清桓眉頭蹙的更深了,他知道洞裏的他……它已經複蘇,并且正在慢慢長大,在一點點的凝聚着邪惡的力量,可是他什麽也不能做,對外人隻是絕口不提有關它的一切,更有甚者,他還不得不每日前來關候,畢恭畢敬的告訴它三界正在發生的所有事。
無休止,無窮盡,眼睜睜的看着世界毀滅的陰影,正在慢慢靠攏。
思及此,清桓不忍的阖上眼眸,緊緊的拽住手頭的一張靈符,那是琉璃用靈力傳送給他的密函,上面血書着兩行小字,已被他默記在心,滾瓜爛熟。
“青芫,妖王鳳淮好像重生了。”清桓沉默了這麽久,終于喃喃的說出了一句話。感覺着腳下源自山洞深處的蠢蠢欲動,他的心頭第一次亂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