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怒走進茗虞樓,卻隻見皇甫漾和莫逸炎無聲立在一邊。皇甫漾笑意不減,而莫逸炎依舊冷顔相對,不屑的望着窗外。
阿怒知道二人不和,便避開尴尬的招呼,直接大步走到卧房門邊,撫胸大聲禀報道:“樓主,我已經安排人下去搜羅,裏外皆已部署好,如果真有刺客,決不能逃出天海島。”
“嗯,小心辦事。”江昱聖淡淡的聲音傳了出來。
皇甫漾聽見内閣裏的對話,不由得嘴角噙上了笑意:“今晚的刺客之事,說來還是從河部傳出來的吧。可真奇怪了,海部手下密布天海樓上下,都沒有窺見刺客出入,偏偏被莫堂主發現了。發現了不說,還第一個前來茗虞樓關候,真是有心啊。”
“皇甫堂主什麽意思?”莫逸炎冷笑。
“刺客之事至關重大,婚期将至,樓主自會重視。”皇甫漾卻不再理睬莫逸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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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房内的床榻邊,江昱聖動作細緻的替熏衣敷着熱毛巾。他的銀衫在月色下熠熠生輝,卻神情沉靜,隻有眼角含着一抹冷漠。
“昔兒……”熏衣在夢靥裏喃喃念叨着,不安穩的呼吸着,氣息不平。
江昱聖看着女子的睡容,隻覺得心疼一點點的從心裏溢出來。自幼時起,他唯獨對早逝的娘親有過這種感覺。但見江昱聖伸出手,想幫熏衣攏攏額邊的青絲,誰知剛伸出手,熏衣卻蓦然睜開了明眸!
“昔兒!”熏衣從昏迷裏猛地驚醒,倏然坐起身。
“熏衣?”江昱聖扶住她的肩,微急問道。
花熏衣恍惚的雙眸一點點清醒起來,蹙了蹙眉,看清了眼前的男子。江昱聖的關心的神情并沒有觸動熏衣,她隻是冷冷的看了他一會,然後一字一句的說:
“昔兒在哪裏?”
“熏衣,你聽我說——”
“你果真截了我萬嫣宮的信,不是麽!”熏衣終于惱怒了,高聲責問道。
“我隻是不想你擔心。”江昱聖皺眉解釋着。
“堂堂天海樓樓主,盡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意欲何在?”熏衣牽挂早昔,幾乎口不擇言。
江昱聖沉默了,片刻後沉聲道:“我已經吩咐人去找了,十天前就派出人去找了。”
“那現在呢?”熏衣喃喃問道,定定的看着江昱聖,一滴眼淚從右眼滑落,“多這些天了,昔兒能去哪裏?”
“我不知道。”江昱聖實話實說,烏眸裏彌漫起大霧。
熏衣欲言又止,終是悲傷的緘默了。
望着熏衣腮邊的淚水,江昱聖擡手替她擦拭,然而指尖剛觸碰到臉頰,熏衣便猛地拂開他的手,厲聲道:“别碰我!你走吧,不勞你尊駕了!”
“那你以爲是爲何?你以爲我爲何要管?”江昱聖沉聲反問,也有些惱怒了。
熏衣怔了怔,再次沉默了,此時的她無心和江昱聖再糾葛,偏開頭不再說話。
江昱聖慢慢的放下手,天生的傲氣讓他無法再卑微下去,隻是緩緩的站起身,蹙眉望着床榻上的女子半晌,扔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在外閣守着”,便大步走了出去。
見江昱聖走了出來,三位堂主連忙行禮。江昱聖面色十分疲倦,隻是扔下一句話:“你們都做好分内的事,便什麽事都沒有了。”頓頓又道,“都出去,逸炎留下來。”
皇甫漾輕佻的神色波瀾了一下,這責備之話倘若在往日,江昱聖是斷斷不會說出口的。這究竟是怎麽了,自從來了個花熏衣,文七舞、阿怒皆有些魂不守舍,就連江昱聖自己都變化甚大。
“……是。”阿怒恭敬行禮,皇甫漾甚是幸災樂禍的看了莫逸炎一眼,便和阿怒一起離開了。
見人都離開了,江昱聖這才蹙眉看向逸炎,非但沒有責備反而疑惑的問道:“逸炎,你是如何和熏衣說的?”
“自然是該說什麽便說了什麽,”莫逸炎眉頭也是微蹙,他此番做戲如往昔,卻沒有想到一提到花早昔,花熏衣便如此不堪一擊,“夫人情緒波動,并不在我的預料之中。”
“是我有些沖動了,讓你來說這一番話。”江昱聖沉默了一會,低吟道。
“婚期未至,樓主自然不能同宮主起沖突,萬嫣宮勢力雖不大,但在江湖上口碑甚高,雖說樓主對宮主……”言及此,逸炎頓了頓,跳過去繼續淡淡說道,“前後顧慮相比,如果刻意欺瞞,也是不可,自然是逸炎來告知此事比較好。”
“嗯。”江昱聖微微颔首,然後面色青冷的坐在桌案後,一言不發。
不多時,莫逸炎也離去了。見時至午夜,蘭菱領着幾名丫頭走了進來,送上了糕點和茶水,然後屏氣凝神的聽候差遣。
蘭菱心系熏衣,忍不住望了望卧房,心忖熏衣現在情況如何。但她見江昱聖臉色陰霾,也不敢多問。這時無意中掃到阿怒,但見阿怒正看着自己,銀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
看什麽?蘭菱不解,用眼神回應過去。
阿怒微微搖搖頭,又眨了眨眼睛,可奈何蘭菱懵懵懂懂,就是不明白阿怒的意思,便也急的擠眉弄眼,小臉通紅。
兩人便在江昱聖的眼皮子下面打起了暗語,除了沒說話,漸漸的連動作也加了進去,又是擺手又是揮手的,正一來一去甚是歡騰,忽的桌案後江昱聖冷冷道:“你們兩個給我出去。”
阿怒和蘭菱瞬間凝滞。
阿怒垂頭喪氣,蘭菱心驚肉跳,兩人帶着手下走出内閣,走下樓梯,在閣樓的門廊外才止步。确定江昱聖聽不見了,蘭菱這才雙手叉腰,沒好氣的問道:“你在說什麽啊!害的我們被趕出來了吧!”
阿怒斜了蘭菱一眼,也是百般無奈,揶揄道:“誰像你這麽笨!我就是讓你帶着人和我一起出來,沒看見樓主心情不好麽!”
“你!”蘭菱氣急敗壞,伸手便要打上去,誰知阿怒神色一斂,定定的看着蘭菱,也不讓步。
夜幕沉沉,涼風習習,虞美人的花影搖曳,蘭菱望着阿怒的俊臉,玉手緩緩放下,撅着嘴“哼”了一聲,便掉頭走了。
阿怒站在原地,望着藍衣少女的背影,心裏也是一陣奇怪。他和蘭菱在一起,不能如對七舞那般包容,卻也不願其他人對着蘭菱兇,幾番下來,他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