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嫣宮的衆多庭院,皆是以花命名,庭院格局小巧,花樹滿院,花香怡人。其中和杏苑遙遙相對的,正是曆任宮主的居所——梨苑。兩個庭院間相隔不遠,半盞茶的時間就可通達。
梨苑,景如其名。
但見庭院裏潔白梨花滿枝頭,格調布局和杏苑頗爲相似。梨苑的廂房則按照熏衣的喜好,處處挂上了潔白的紗幔,一旦有風入房,便紗幔缭缭恍如仙境。
夜涼如水,一襲薄紗睡袍的熏衣倚在窗棂邊,望了一會兒月色,始覺最近實在勞神費心,困意襲來,躺在床榻上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了。
……
清澈的溪水邊,絕美的白衣少女席地而坐,淺笑盈盈着,正是年少時的花熏衣。而七八歲的花早昔則裹着紅色的小袍子,在溪邊的草叢裏奔跑着。
“大晴天的時候,早昔最開心了!”男孩一雙眉目彎如鈎月,暗紅長發在日光下飄逸着,流光溢彩。
“姐姐!”小早昔撲進熏衣的懷裏,揚起可愛的腦袋。
“哪有男孩子撒嬌的。”熏衣溫柔的揉揉弟弟的頭,笑道,“會被姐姐們笑話的。”
然而早昔卻隻是在熏衣懷裏恣意的蹭蹭,并不顧及形象。
滿月之後,早昔渾身的花印便消弭了,唯獨額間一朵紅印不散。除了這印記和微紅的發色,平日裏和一般人并沒有兩樣。
“好啦,太陽要下山了,我們回去吧。木姨也該把藥熬好了。”少女站起身,素白衣裙紛飛,妙曼的身姿一覽無餘。
姐弟倆牽着手向回走,夕陽下小小的身影一蹦一跳,小嘴抱怨着:“可是早昔不想喝藥啊,好苦呀!”
“乖乖喝藥,否則姐姐會生氣的。”熏衣佯怒。
“好吧……”小臉露出委屈的表情,瞬即又雀躍起來,“姐姐晚上彈琴給早昔聽喔。”
“看昔兒表現啦。”熏衣知道弟弟最會得寸進尺,故意拖長語氣不應允。
“姐姐!”早昔瞪眼。
“好好好,就你要求多。”少女溺愛的點點男孩的頭。
姐弟倆相伴而行,在夕陽的映照下,一高一矮的身影如此和諧靜好,如若歲月颔首贊同,便可以走到天長地久。
……
清晨的日光射進廂房,熏衣緩緩睜開眸子,原來一夜夢中所見,隻是她年少時一段綿長的回憶罷了。
早就候在一旁的幽蘿輕步上前,熟練的換下香爐裏的安息香,再撒了些提神香進去。
“宮主,你最近過于勞累了。”蒼老的聲音幽幽響起。
“無妨,”熏衣舒了口氣,“木姨,昔兒現在怎麽樣了?”
“少主仍安穩睡着。”蒼老的聲音包含着一股無奈的意味。
幽蘿替熏衣更衣換帶,再來到梳妝台前,爲熏衣梳理齊腰的黑色長發。望着銅鏡裏美如仙子的女子,幽蘿忍不住又提醒道:“宮主,天海樓開出的條件……你要三思。”
熏衣淡淡一笑,望着鏡中已梳妝妥當的自己,柔聲吩咐道:“木姨,我心裏有數,去請阿怒來吧。”
“是。”系好素色暗花發帶,幽蘿無奈的點點頭,“他已經候在苑子外多時了。”
幽蘿走出梨苑口,卻并不見阿怒等人的蹤影。再一遠眺,卻看見前方一棵花樹下,阿怒帶着兩個黑衣手下,正笑嘻嘻的湊近一個藍衣婢女。那丫頭隻有十四五歲,小臉三分恐懼七分羞澀,背靠着樹無路可退。
“你叫什麽呢!”阿怒笑着逗那藍衣女婢。
“……”藍衣丫頭吓得哆哆嗦嗦。
“——放肆!”木幽蘿忍不住厲聲一喝。
阿怒被那蒼老而凄厲的聲音吓了一跳,回頭卻見是綠衫婦人,這才笑道:“木姨别氣,我逗她玩呢。”
幽蘿不睬阿怒,隻是責罵自己人:“蘭菱,你不在少主身邊伺候着,跑這來幹什麽?”
“木姨……”叫做蘭菱的丫頭小臉紅的好似朝霞,手足無措道,“我去幫少主拿些安眠香……”
“還站着做什麽?還不快去!”看來幽蘿是嚴厲慣了,話音一落,“是,我這就去!”那蘭菱立刻一溜煙的不見了。
幽蘿悶哼一聲,心想大殿上怎麽沒看出這小子這麽輕浮。也懶得多話,示意對方帶人跟上,自己頭也不回向房間裏走去。
一進房間,天海樓的手下便訓練有素的放下一個盒子。熏衣吩咐女婢爲阿怒沏好茶,然後遣散了女婢們,隻有木幽蘿留了下來。
“閻堂主,請坐吧。”花熏衣微笑着坐下,一襲白衣如雪鋪地散開,清豔淡然。她從小喜愛白衣,素雅的暗花白衫長裙更是襯得她不似凡人。
“宮主多禮了,”阿怒臉一紅,受寵若驚的低頭,“阿怒乃習武之人,平日站立慣了,無妨的。”
熏衣笑笑,也不再勉強,隻是柔聲道:“你此次能和江樓主一同前來,自然也聽聞了我要這暗羅鼎何用吧?”
“是。樓主說宮主的弟弟自小患有宿疾,需得暗羅鼎煉藥治愈。”阿怒頓了頓,又道,“但是此事并無其他人得知。”
兩人一言一語的說着,而幽蘿靜靜聽着阿怒的話,唇邊帶着嘲弄的笑意。
熏衣點點頭,還想說些什麽,忽聽庭院外傳來一聲“宮主!”,就看見一個丫頭跌跌撞撞的奔了進來,發髻散亂,大呼小叫。
細細一看,卻又是方才那個蘭菱。
幽蘿但覺太陽穴作痛,阖了阖眼,猛的厲聲喝道:“蘭菱!你來來回回的在慌張什麽,進梨苑見宮主,怎麽也不通報一聲!”
熏衣向木姨搖搖頭,溫和的看向小丫頭:“别急,慢慢說。”
“是。”蘭菱用衣袖拭了拭汗,一五一十的說道,“少主醒啦!鬧的杏苑天翻地覆的!”
“真的麽?”熏衣頓時激動地站起身來,五指扶着石桌竟是顫抖連連,“木姨,快,快些與我過去看看!”說完,一行人當真立馬起身而去了。
望着熏衣等人速速離去的背影,阿怒一時摸不着頭,便拽住跟在最後的蘭菱問道:“丫頭,我也能去嗎?”
蘭菱忽的被黑衣少年拽住手臂,但覺阿怒着手之處肌膚陣陣發燙,想起之前少年調戲自己之事,氣急敗壞的一下打開少年的手,“你愛來不來!”就急急的跑着跟了上去。
阿怒倒也甚是好奇,便吩咐手下道:“真是湊巧,暗羅鼎放好,咱們也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