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傳說
莫老頭撚了撚山羊胡說:‘’今天就來說說這村裏那條河和那石頭橋的故事,.......山後面那大湖去玩過麽?‘‘我說去年老舅帶我去過,就是一大汪的水,風大浪也大,都是蘆柴,不好玩。莫老頭呵呵的笑:’’你老舅哦,是個人物嘞。----話說那大湖。。。。。。’‘我撇撇嘴,心說大湖的故事聽的多了去了,你難道能說出個桃花開?
’‘這湖啊,早先就是幾個大水塘子,那山,卻是高的很嘞,傳說有條惡龍因爲犯了天條,被玉皇大帝打落凡間,惡龍來了脾氣,便四處興風作浪,有一天哦,那龍帶着洪水泥沙來到我們這片,淹死好多人哦,水沒得地方去,慢慢就聚成了大湖嘞。那玉帝遣了個老神仙來拿那惡龍,大戰三天三夜,終于擒了那龍壓在湖底。“莫老頭頓了頓指向那老棗樹:“你看這棗樹高不高?”我歪頭瞅那棗樹,樹梢仿佛要高過屋頂。“那大湖底啊比這棗樹還高嘞。”我說老爹你又在诓人,哪有湖底河底比房頂還高的?“你想啊,四周圍都是山,那龍帶來的洪水都沒得地方去,那泥沙自然也是沒得地方去的,慢慢都沉底喽,泥沙越沉越多越厚,湖周圍地勢又高,湖底也就越來越高,因此啊。。。。。。這湖底便漸漸高過我們這屋頂了,所以呢,有人也管這湖叫懸湖,----像懸在頭頂上的嘞呵呵呵。那老神仙看那湖底泥沙太多,便撈了點堆在湖邊,這就成了現今的老子山。“我心說難道那神仙叫老子,他是哪個的老子?----”那老神仙看那湖底的惡龍猶自兇相畢露,便用那湖裏的土捏了幾個令惡龍害怕的神獸散落在大湖邊,從此啊,這龍就不敢出來作亂,這湖周圍也就太平喽“。我說:“老爹,龍不是最厲害的麽?他怕啷個野獸?”莫老頭吸了口旱煙,悠長呼出:”它怕啊-----大公雞啊老牛啊老虎啊。。。。。“我說老爹你又瞎編,哪有龍怕這些玩意的。莫老頭哈哈大笑,繼續道:“再說那扁擔河,爲啥是直直的呢?---卻是那惡龍和老仙相鬥時尾巴砸出的坑,老仙擔心那龍有朝一日自那河道逃脫,便在回天庭的時候啊,又從湖底摸了幾塊石頭在河上搭了座橋,就是現在的鎖龍橋喽,小秋啊,那橋真能鎖得惡龍的嘞。“我心說老爹你就編吧。莫老頭貌似越說越來了精神:”你去那河裏耍水,看到那橋墩上的畫畫沒?“我說嗯,是老虎,雀雀,龍還有長脖子老龜。”老爹告訴你哦,這玩意都是老神仙留下來的,不過都是沒有眼珠子的,哪天老神仙回來,替他們點了睛,就都會飛走的嘞。“”我才不信,都是假的,不聽了不聽了。“我邊啃着棗兒邊擺手。”小秋啊,如果我說“,莫老頭目光灼灼,”這些故事都是真的,你信是不信?“此時小米擡起頭怯怯說:”爺爺,這些都是迷信。“。。。。我從凳子上一蹦而起:”我信個球,我看老爹你就是個老神仙,瞎編哄人的神仙。“說完抓了把大棗兒撒腿就跑:二蛋,回嘞.......我聽到身後傳來莫老頭的呵呵聲,而我沒看到的是,他笑容中的無奈和落寞。。。。。
我将棗兒悉數與了二蛋,兩人很是無聊賴的往回走。二蛋啃着棗兒問我:秋哥,莫老爹又講啷個故事嘞?我說都瞎編唬人的,沒得意思。。。。。二蛋,耍水當兒有沒在意橋墩畫畫上老虎的眼睛?二蛋撓撓頭:啷個東西哪個在意哦,我以爲是老貓哩,嘿嘿。。。。。。秋哥,下午耍水還是彈鳥。。。。。
我老娘今天回來的早,好像心情不太好, 吃飯時闆着個臉,我心說我又沒闖禍。。。。。不看她,埋頭扒飯。”你爸過幾天回來。“老娘有點心不在焉說。我奧了一聲,問老娘:”我爸做啷個工作?一年就回來幾趟?”我老娘一副不想說話的表情:“替公家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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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門外二蛋早已急不可待 ,我兜裏揣着彈弓邊往外走邊想我爸回來會帶啷個好吃好玩之類的,就在走出門的當下,仿佛聽見身後老娘重重的一聲歎息。
秋哥,你說現在雀雀怎麽啷個賊精嘞。.......兩人晃悠了半個村子,連根鳥毛也沒彈得,倒是晃得一身臭汗。我說二蛋,耍水切。。。。。。
石頭橋下,小米捧個書,我心說出來玩就玩個爽利,裝模作樣還帶啷個本本.......小山小麥一幫瓜娃早已撲騰的不亦樂乎,我扯掉背心脫下短褲,一個猛子紮入水中,掏了團泥巴,一把抹在小麥的後腦勺,再紮個猛子,潛遊至橋墩後面,僅露出半個腦袋,小麥報複的泥團随之而來,我靈巧閃過,随後仰臉朝上悠閑的仰泳,-----這個泳姿是我頗可嘚瑟的強項,我看着那橋墩上雕刻的老虎和龍,咦,我快速遊到背面另外兩個橋墩下,雀雀和老龜-----它們居然還真的都隻有眼眶沒有眼珠子。------我心想:這個可能就是電視上說的高級藝術,人家畫畫都隻畫眼眶不畫眼珠子的,----因爲高級。
我正自發愣,一團軟軟膩膩的黃泥巴準确擊中我脖頸,在我轉頭怒吼聲中,小麥已如泥鳅般潛入水下,岸邊傳來小米的拍手喝彩和咯咯笑聲。
我瞪了小米一眼,抹去脖子上的泥巴,托在手中一番揉捏,不懷好意對小米嘿嘿笑:”小米,下來耍水不?“----小米頓時大驚失色。。。。。
瞧你那兔兒膽,小爺逗你玩嘞。。。。。。我蓦的轉身,手中泥巴電一般射向此時露出水面正在看閑的小麥。。。。哎呦。。。。。姐夫你啷個陰險。。。。。
這叫聲東擊西你個瓜皮。。。。。我擦,哪個是你姐夫。。。。
嬉鬧聲中,我突然有種替那橋墩上幾個玩意兒畫上眼珠子的想法。。。。。。還是算球吧,萬一真飛走了, 我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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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離家
進入八月,天氣越加炎熱,不過一想到距我成爲文化人的日子越發接近,期待和興奮便輕松取代了無聊和煩躁。
老娘上班前叮囑我去找小米,将她不用的一年級書本借過來,爲我正式入學前打個基礎,我心說我啷個字都不認識,借個書回來球用。心裏雖那麽想,但書還是要借的,否則,後果會比較嚴重。
小米依舊在老棗樹下的方桌邊寫寫畫畫,我說了來意,她仿佛早有準備,塑料口袋裝着一疊被整理的很是齊整的書書本本放到我面前桌上。我皺眉說,一年級啷個要讀那麽多本本?。。。。。小米拘謹站着不作聲。“你啷個就是個貓咪,長個嘴就吃食用的”,我指着那鼓鼓的塑料口袋:“ 找兩本。。。。呃重要的”。“小。。。。小爺,都重要”。我從那摞本本中挑了兩本比較薄且看起來比較破的,卷成團揣進褲兜。“小爺,這事你。。。你娘知道。”我狠狠瞪了她一眼,拎起桌上的塑料口袋轉身就走。
這包厚厚的本本嚴重影響了我的心情。在路邊誰家的瓜架上掐了根黃瓜,踢着石子低着頭邊啃黃瓜邊往
家走,心想這學校也真他娘忒不厚道,一包本本都快趕上小爺的體重了。。。。。。“秋哥秋哥”,二蛋一溜小跑,滿頭大汗,“你家來親戚嘞,高個,男的還紮個小辮子,電影明星哦.....拉風。。。。。。嘿嘿。。。
我擦,不會是老舅吧,我心說。
我加快腳步,晃蕩着那一大包本本,動靜頗大,惹得隔壁鄰居家那黃狗兒很是不滿,朝我旺旺旺的吼了幾聲,我眼見到了家門口,将那吃剩下的半截黃瓜犒賞與它,那狗兒居然搖搖尾巴不鳥我,我瞥了眼院子半開的大門,音調提高幾度:“你這土狗,小心小爺剝了你的皮給我家老舅下酒。”說完便裝作若無其事低頭進門。
“不錯啊,孝心可嘉,不過呢,老舅是無福消受哦,秋少爺難不成忘記老舅是不殺生不吃酒的麽,哈哈哈哈”,。。。。院子中的桃樹下,老舅搖着折扇笑嘻嘻看我,耳後幾縷長發飄啊飄的,表情很是讓我心虛。
我作驚喜狀:“老舅,想死我嘞。”老舅唰的合上折扇:“當真想?” 我說:“那是那是”。老舅瞟了眼我手裏拎的那包本本:“小媳婦贊助滴?”我臉漲的通紅,梗着頭抿嘴不做聲。“你老爹老娘替你作的主,莫非你想反悔不成,哈哈哈哈,.......不過呢,你若真的沒那心思,也并非莫得辦法的”。我:“..............。”老舅折扇敲了敲我的頭,指這那包本本說:“老舅跟你出個主意:莫如跟老舅去讀書,這一來,小媳婦的事便就.......哈哈。”老舅頓了頓說:“這二來,你窩在這村子,莫得出息,跟着老舅,長見識且吃香喝辣管飽,外面的世界精彩的很哦,這三來,跟着老舅,天天見着面,便無需再做想念了,-----嗯這點比較重要。這........四來嘛,你老娘兇神惡煞,由不得你諸般神通.....如此一舉多得,秋少爺以爲然否,......掂量掂量?”我眯着眼頻頻點頭嘴上說:好好行行。配合着老舅,心裏卻說:你就忽悠吧,秋哥我焉能着了你的道,跟你去,我豈不等着開瓢,去年屁股上被你踹的一腳,貌似現今還隐隐作痛------無非是玩炮仗點着了個草垛子而已,至于下那番死手麽?-----電視上說,體罰是無能的表現......我心裏一股小小的鄙視浮現,一閃即逝。-----更何況,我老娘怎麽可能答應.......“老舅你扇子上那彎彎繞繞的是啷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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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說笑着,門外傳來我老娘的聲音:“存光來啦”,老娘的笑容中很罕見的有一絲勉強。
老舅幫老娘在廚房裏做飯,兩人嘀嘀咕咕不知說什麽。電視上播放着弱智的動畫片,我心裏幻想:老爸也應該回來了吧,這次會帶給我啷個好玩好吃玩意...........
飯點時老舅吃的那是津津有味,老娘卻陰沉個臉:“你爸有事不會回來了。”......“過些日子開學,我沒得時間照顧你,你跟你老舅去.....”
我邊扒飯嘴裏邊噢了聲,腦袋裏想的卻是可惜了我那些計劃中可以在瓜娃子們面前獻寶的即将到手的好吃好玩之類的.......。随即一愣,擡眼鈎鈎望向我老娘。
老娘喝了口湯語氣平靜:“你去你老舅那邊讀幾年書....”,拿湯匙的手分明抖的厲害。
老舅低頭吐了根魚刺,折扇遮着個臉,向我眨眼,一臉壞笑。
我腦袋一陣暈乎,-----神馬情況?
“姐,這個呃......大假小假長假短假暑假寒假,多如牛毛的假,.........”
叮鈴鈴........清脆的電話鈴聲打斷老舅,-----我保佑是我老爹的電話哦。我沖刺到電話機前抓起聽筒.......“小秋,聽媽媽的話。”聽筒裏傳來溫潤厚重,“電話給媽媽。”------老娘接過聽筒重重挂掉。
“呃這個......幾年時間,很快的很快的.......嘿嘿....嘿嘿”,老舅呡了口茶, 一臉猥瑣:“何況小秋,也有這個意願,是吧,秋少爺?哈哈哈”。我:“....................”
我瞅着那張嘴臉,若不是我老舅,真想抽他幾耳光。
不殺生還吃啷個魚......
-------------很多時候,抗議乃至譴責,都如紙一般無助蒼白,不是嗎?
-------------兩天後,便是啓程的日子,聞說我要去外地讀書,瓜娃子們既是好奇更是不舍,圍住我,有種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悲涼。小米低頭遠遠站着,小麥拖住我的手:“姐夫,要經常回來的嘞。”我甩開小麥:“啷個是你姐夫,不放假我回來個球。”.......不遠處的老舅居然很是難得嚴肅的跟莫老頭在交談,指指點點,裝腔作勢。
揮别老娘和衆人,老舅帶我上了輛候在路邊不遠處的轎車,司機是個中年漢子,臉上一道蜈蚣般長長刀疤,煞是吓人,他遞給老舅一封信後,便在後視鏡中向我一個勁不停笑,笑的比哭還難看:“小爺,我叫鐵醜。”
這名字倒是貼切,我心說。
老舅拍拍車窗,示意那漢子開車。邊撕開那信封邊扭頭向我:“小媳婦水靈的很呐。”......我懶得睬他,不說話。-------車子向北一路飛馳 。
1990年8月21号,8歲的我跟着老舅在老娘的淚眼婆娑中,離開村子,離開老子山,去往老舅所在的城市,-----地處江南省最北端的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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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坐轎車,并沒有興奮的感覺。老舅貌似很專心的看完那封信後,便閉上眼睛不知是在沉思還是瞌睡, 我瞥了他一眼,心說我保佑那是封讨債信。
小秋,西遊記好看麽?老舅睜開眼一臉壞笑問我。我點頭。“想不想去孫猴子的老窩耍耍?可比電視上要好玩的緊。”老舅這話很具誘惑性且思維跳躍性強,我再次習慣性點頭。
.......醜哥,去連雲市,老舅拍拍駕車的鐵醜肩膀。“範爺.......小爺他......”鐵醜似乎在後視鏡中瞄了我一眼,欲言又止。老舅擺擺手說,無妨無妨。......兩人仿佛在打啞謎。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後退。
-----你們能猜到我已經開始想家這個謎底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