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傳奇系列第一卷:懸湖往事第一章:山村
洪澤湖,位于長江、淮河流域下遊蘇北平原,江淮流域水網密布、水源豐沛,無數大小河流彙于此湖,後經通天河一路向東奔湧入海。作爲五大淡水湖之一的洪澤湖,湖面浩瀚遼闊,碧波間帆舟點綴;水産肥美豐饒,夕照中魚躍鷹飛。曆史上,其雖屢患走龍之威,然千百年來,洪澤湖之于蘇北平原乃至整片江淮、黃淮大地之灌溉、蓄水、漕運、洩洪等等方面作用均舉足輕重,無可替代。
環湖無山,蓋因作爲長江下遊沖擊平原地貌緣故而無以爲之,但我卻是出生在這湖邊的某個以山名之的村落,此處所謂的山,無非是美其名曰,實際上大多均隻是由一些海拔很低或甚至高度不足百米的碎石土坡和零散的樹木構成:既沒有巍峨挺拔,壁立千仞,更不見通幽曲徑,古木蔭深。登高四顧,入目處盡皆是些零星叢木矮樹,間或大如鬥小如盆的石塊突兀散落,半人高的雜草随處可見,丈許長的蘆葦蕭瑟風中。。。。。。這土山雖具延綿之勢卻依然隻落得個尋常姿色,但其卻有個極響亮的字号,曰:老子山。我們的村落或因毗鄰此山而得名謂:老子山村。
村子被由南至北一條河道筆直穿過,因爲該河南接洪澤湖,北達古黃河、鹽河、京杭大運河、裏運河、淮沭河五條河流交彙處,此處當地人俗稱五河口,雖煙波浩渺略遜洪澤湖,然水運、地理樞紐方面卻是有過之無不及。縱貫村子的這條河,如細長扁擔一般橫亘數十裏肩挑兩處大澤,故而被稱爲扁擔河,河面最寬處二十餘米,最窄處僅十米有餘,将老子山村連接爲一體的便是建在這河道最窄處的一座古樸石橋,青色條石橋面,白色漢玉護欄,由于年代久遠,米白護欄已然明顯泛出黃色,四柱橋墩,外側陰刻: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神獸,雖寥寥數筆刻劃,然神獸卻姿态盎然,宛欲騰空。石橋名更見威武霸氣,大号曰:鎖龍。
晴朗時分,立于橋面,南眺北顧,波光粼粼,扁擔河猶如一條極目無窮盡的銀色絲帶,無聲丈量流淌着歲月的變遷和希望。明月潮聲,空裏流霜,扁擔河又猶如一柄經天長劍,揮灑吟唱着曾經屬于自己的那份傳說與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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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裏除了後搬遷來的寥寥幾個雜姓之外,剩下的基本屬兩大姓氏家族:葉、莫。扁擔河東面大多姓葉,河西大多姓莫。由于河東和我一般大小的娃太少,因此爲了排解寂寞,我不得不常常去河西找那幫瓜娃子玩耍,一般約定的地點都是在村頭莫小麥家那顆老棗樹下。
莫小麥的爺爺常常在老酒微醺後一邊啪嗒旱煙一邊跟我們一幫小子擺龍門陣,說莫要小看這山,古時候可有大人物在此修行過哩、水淹泗州城、以前這山坳裏開過兵工廠試過槍打過炮雲雲等等等等,雲裏霧裏,好不精彩。贊歎之餘,我往往更感興趣的是:啷個大人物找個土坡修行?難道連個家也沒有?既然放過槍炮,是不是會留下些槍炮彈殼之類的玩意?.....等等等這些頗有創意的疑問,顯然均是讓小夥伴們很是受用,盡皆瞪大眼睛支楞起耳朵等待莫老爹下文,而每至此時,莫老爹便往往耍起太極而沒有了下文,或猛然一怕桌子,戟指道:看那鎖龍橋,能鎖惡龍的嘞,鎖的是。。。。。。話音未落,龍門陣便已在瓜娃子們的起哄聲憨笑聲中一轟而散,身後留下莫老爹的呵斥笑罵灑落一地。。。。。。。
若是冬天,方才做鳥獸散的瓜娃子們,大多會唿哨幾隻土狗去山坳遛遛趟,倘若運氣不錯,偶爾還會抓住一兩隻因饑餓出窟覓食的倒黴野兔。或者帶着彈弓去西北方向的土姥爺【葉、莫兩家祖上故去老人的墓地群,村裏人稱之爲土姥爺】附近彈鳥,土姥爺方圓數裏,蒼松翠柏環抱,很遼闊的一片,墓群中橫四縱五九條筆直青條石鋪就的小道,打掃的很是幹淨。其實冬天彈鳥的成功率并不高,瓜娃們之所以喜歡來此地逗留玩耍,大部分原因是大家都覺得土姥爺這裏很暖和,很舒服惬意。
若是夏季,龍門陣短暫散夥後的瓜娃們便會極其心有靈犀的在鎖龍橋下再度神速集結,遊泳嬉水逮魚摸蝦,不亦樂乎,其他什麽遛狗彈鳥竊果偷瓜等等等統統抛之腦後,酣暢淋漓直至夕陽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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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爸在外地工作,一年也回不來幾次,我老媽在鎮醫院做護士,因爲帶個長,貌似享受着幹部待遇,早上很早便去上班,不過中午晚上都會回來,這個讓我有點小小的不爽。即便如此,我的半自由狀況還是讓那些瓜娃子們豔羨不已。
在知了狗天籁般的鳴唱聲中,又一個夏天款款而來。過完這個夏天,我也即将成爲一名一年級新生,每次看到莫小米背着書包上下學的神氣模樣,我除了濃濃的羨慕,另外便是一絲絲嫉妒。所幸,再過一個多月,小爺也是讀書人了。我晃蕩着二郎腿咪着眼睛在床上規劃着一年級學習生活的宏偉藍圖比如拾到一塊錢的取舍比如考個滿分的獎勵比如。。。。。。蹦蹦蹦,窗戶被敲的山響:‘’秋哥秋哥,太陽曬屁股嘞‘’。。。。。。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說二蛋,你他娘想吓死你爹,下次再這般拍窗戶,信不信我把你上次買冰棍喂小米吃的事告訴你老娘?窗外那張滿是雀斑的臉頓時面如土色:‘’秋哥....呃小爺,不是那樣的,不是‘’。。。。。我擺擺手,‘’哥今天心情不壞,不跟你計較,哥很快就是個讀書人了,不計較.......我說二蛋,再他娘叫小爺,信不信我讓小米小麥小山他們都不帶你玩了?‘’。。。。‘’是是是,小爺呃.....秋哥,小麥讓去他家打棗吃嘞,咦,秋哥,你要念書嘞?‘’二蛋說着話,眼裏滿是亮閃閃的星星。
------難道哥上個月就已滿八周歲的事還要告訴你這瓜貨不成,我心說。
葉二蛋是河東我爲數不多的玩伴之一,他老娘是個标準的悍婦,驕橫且吝啬,但侍弄蔬菜瓜果卻是把好手。兩人出了門邊走邊商量:打完棗 是不是去扁擔河撲騰耍耍,由于是上午,天氣不算炎熱,因此二人爲此很是糾結了一番。路過他家菜園子,瓜架上黃瓜鮮嫩翠綠,番茄金紅透亮,好像還有...草莓....‘’呃我說二蛋,我們也不能白吃小麥家的大棗,是不是該帶點水....果...‘’----水果兩字被我狠狠加重了語氣。
行至鎖龍橋,二蛋用他小背心包裹的草莓已有一半入了我的肚皮,----我得留着另外一半肚皮吃棗兒。
‘’ 秋哥,你說這框框裏彎彎繞繞的啷個是字還是圖畫?‘’二蛋探出頭向橋欄杆外問我 。我說應該是字吧,要麽你問問小米?我偏過頭斜着眼睛看他。二蛋撓撓頭:‘’算了算了‘’。----我心說我能告訴你我早就問過我媽那兩個字是鎖龍麽。
老棗樹前的空地上,小麥小山幾個瓜娃在吆喝呼嘯着踢皮球,塵土飛揚,揮汗如雨。
莫老爹半躺在棗樹下的搖椅上納涼,搖椅邊一隻四腳小方桌, 小米趴在桌子邊寫寫畫畫,桌子中央一隻竹籃中半籃紫紅色大棗,誘人的緊。莫老爹咪着眼哼着小曲,山羊胡有節奏的律動着,偶爾啪嗒一口旱煙袋,怡然自得。
‘’小米,寫字呐?‘’ 我昂首挺胸底氣十足的跟小米打招呼,心說,哥很快便脫胎換骨和你一樣是文化人了。‘’小爺,來啦‘’,小米站起身怯怯說。我說小米,叫我葉秋,什麽爺爺爺的,聽着不自在。小米低頭不做聲。
‘’小秋啊,該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吧,規矩還是要有的‘’。莫老爹坐起身,長長的旱煙杆在桌腿上敲了敲,從桌底勾出個小凳子,說都坐下吧,小麥小山二蛋......過來吃棗嘞。二蛋此時屁颠屁颠跑過來,捧着草莓滿臉谄笑:老爹,這個孝敬您的,嘻嘻。
好好好,二蛋吃棗吃棗,甜的很嘞。。。。。。
瓜娃子們玩球似乎意猶未盡,人手抓了把大棗,繼續他們的揮突呐喊,二蛋似乎經不得誘惑,挽起袖子,轉身加入戰團。
莫老爹笑咪咪看着我:‘’小秋啊,你不去玩球麽‘’?我說老爹我不喜歡。我心說實際上我是想多吃幾個棗兒的。他還是副笑咪咪模樣,啪嗒着旱煙山羊胡子抖啊抖的,笑得我心裏發毛,我覺得這老頭今天有點反常,于是開始調戲手裏的那顆小雞蛋一般的大紅棗靜待他的下文。‘’小秋八歲了吧,要上學念書的嘞。‘’我重重的嗯了一聲。‘’上學好嘞,斷文識字,風光的很嘞‘’,莫老頭頓了頓,似乎瞟了一眼正在專心寫字的小米,繼而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說:‘’小秋,老爹告訴你,你。。。。以後會是一個大人物,很大的人物,你信是不信“?我說:’‘老爹,以後我做鄉長了,我就提拔我媽做院長,把我爸調回來做縣長,再把村裏的石頭橋拆了,造個鐵架子大橋,那才叫威風,嘿嘿’‘。莫老頭哈哈大笑,一拍桌子說好,有志氣。----這動靜驚的小米明顯一哆嗦。
‘’小秋啊,想不想聽故事嘞?‘’莫老頭敲了敲煙鍋問,我狠狠的咬了口那顆被我已調戲到欲仙欲死的大紅棗說:‘’想,但我想聽真的故事,不帶老爹你瞎編哄人的‘’。莫老頭說這故事吧,就是傳說,這流傳下來的說道,你信呢,它就是真的,你不信,它就是假的,你若将信将疑,那它就半真半假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