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五十三則


紫閣山村詩宣和間,朱勵挾花石進奉之名,以固寵規利。東南部使者郡守多出其門,如徐鑄、應安道、王仲闳輩濟其惡,豪奪漁取,士民家一石一木稍堪玩,即領健卒直入其家,用黃封表志,而未即取,護視微不謹,則被以大不恭罪,及發行,必撤屋決牆而出。人有一物小異,共指爲不祥,唯恐芟夷之不速。楊戬、李彥創汝州西城所,任輝彥、李士渙,王浒、毛孝立之徒,亦助之發物供奉,大抵類勔,而又有甚焉者。徽宗患其擾,屢禁止之,然覆出爲惡,不能絕也。偶讀白樂天《紫閣山北村》詩,乃知唐世固有是事。漫錄于此:“晨遊紫閣峰,暮宿山下村。村老見予喜,爲予開一樽。舉杯未及飲,暴卒來入門,紫衣挾刀斧,草草十餘人。奪我席上酒,掣我盤中飨。主人退後立,斂手反如賓。中庭有奇樹,種來三十春。主人惜不得,持斧斷其根。口稱采造家,身屬神策軍。主人切勿語,中尉正承恩。”蓋貞元、元和間也。

李林甫秦桧李林甫爲宰相,妒賢嫉能,以裴耀卿、張九齡在己上,以李适之争權,設詭計去之。若其所引用,如牛仙客至終于位,陳希烈及見其死,皆共政六七年。雖兩人伴食谄事,所以能久,然林甫以伎心賊害,亦不朝愠暮喜,尚能容之。秦桧則不然,其始也,見其能助我,自冗散小官,不三二年至執政。史才由禦史檢法官超右正言,遷谏議大夫,遂簽書樞密。施钜由中書檢正、鄭仲熊由正言,同除權吏部侍郎。方受告正謝,施即參知政事,鄭爲簽樞。宋樸爲殿中侍禦史,欲驟用之,令台中申稱本台缺檢法主簿,須長貳乃可辟。即就狀奏除侍禦史,許薦舉,遽拜中丞,謝日除簽樞,其捷如此。然數人者不能數月而罷。楊願最善佞,至飲食動作悉效之。秦嘗因食,噴嚏失笑,願于倉卒間,亦陽噴飯而笑,左右侍者曬焉。秦察其奉己,愈喜。既曆歲亦厭之,諷禦史排擊而預告之,願涕淚交頤。秦曰:“士大夫出處常事耳,何至是?”願對曰:“願起賤微,緻身此地,已不啻足,但受太師生成恩,過于父母,一旦别去,何時複望車塵馬足邪?是所以悲也。”秦益憐之,使以本職奉祠,僅三月起知宣州。李若谷罷參政,或曰:“胡不效楊原仲之泣?”李河北人,有直氣,笑曰:“便打殺我,亦撰眼淚不出。”秦聞而大怒,遂有江州居住之命。秦嘗以病谒告,政府獨有餘堯弼,因奏對,高宗訪以機務,一二不能答。秦病愈入見,上曰:“餘堯弼既參大政,朝廷事亦宜使之與聞。”秦退,扣餘曰:“比日榻前所詢何事?”餘具以告。秦呼省吏取公牍閱視,皆已書押。責之曰:“君既書押了,安得言弗知?是故欲相賣耳!”餘離席辯析,不複應。明日台評交章。段拂爲人愦愦,一日,秦在前開陳頗久,遂俯首瞌睡。秦退始覺,殊窘怖,上猶慰撫之,且詢其鄉裏。少頃,還殿廊幕中。秦閉日誦佛,典客贊揖至三,乃答。歸政事堂,窮诘其語,無以對,旋遭劾,至于責居。湯思退在樞府,上偶回顧,有所問。秦是日所奏,微不合。即雲:“陛下不以臣言爲然,乞問湯思退。”上曰:“此事朕豈不曉,何用問他湯思退?”秦還省見湯,已不樂,謀去之。會其病,迫于亡,遂免。考其所爲,蓋出偃月堂之上也。

注書難注書至難,雖孔安國、馬融、鄭康成、王弼之解經,杜元凱之解《左傳》,顔師古之注《漢書》,亦不能無失。王荊公《詩新經》,“八月剝棘”解雲:“剝者,剝其皮而迸之,所以養老也。”毛公本注雲:“剝,擊也。”陸德明音普蔔反。公皆不用。後從蔣山郊步至民家,問其翁安在?曰:“去撲棘。”始悟前非。即具奏乞除去十三字,故今本無之。洪慶善注《楚辭·九歌·東君》篇:“縆瑟兮交鼓,蕭鍾兮瑤簴。”引《儀禮·鄉飲酒》章“問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爲比,雲:“蕭鍾者,取二樂聲之相應者互奏之。”即镂闆,置于墳庵,一蜀客過而見之,曰:“一本蕭作■,《廣韻》訓爲擊也。蓋是擊鍾,正與縆瑟爲對耳。”慶善謝而亟改之。政和初,蔡京禁蘇氏學,蕲春一土獨杜門注其詩,不與人往還。錢伸仲爲黃岡尉,因考校上舍,往來其鄉,三進谒然後得見。首請借閱其書,士人指案側巨編數十,使随意抽讀,适得《和楊公濟梅花》十絕:“月地雲階漫一尊,玉奴終不負東昏。臨春結绮荒荊棘,誰信幽香是返魂。”注雲:“玉奴,齊東昏侯潘妃小字。臨春、結绮者,東後主三閣之名也。”伸仲曰:“所引止于此耳?”曰:“然。”伸仲曰:“唐牛僧孺所作《周秦行紀》,記入薄太後廟,見古後妃輩,所謂月地雲階見洞仙,東昏以玉兒故,身死國除,不拟負他,乃是此篇所用。先生何爲沒而不書?”士人恍然失色,不複一語,顧其子然紙炬悉焚之。伸仲勸使姑留之,竟不可。曰:“吾枉用工夫十年,非君幾贻士林嗤笑。”伸仲每談其事,以戒後生。但玉奴乃楊貴妃自稱,潘妃則名玉兒也。剝棗之說,得于吳說、傅朋,箫鍾則慶善自言也。紹興初,又有傅洪秀才注坡詞,镂闆錢塘,至于“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不能引“共道人間惆怅事,不知今夕是何年”之句。“笑怕薔薇■”,“學畫鴉黃未就”,不能引《南部煙花錄》,如此甚多。

書易脫誤經典遭秦火之餘,脫亡散落,其僅存于今者,相傳千歲,雖有錯誤,無由複改。《漢·藝文志》載:“劉向以中古文《易經》校施、孟、梁丘經,或脫去‘無咎’、‘悔亡’,唯費氏經與古文同。以《尚書》校歐陽、夏侯三家經文,《酒诰》脫簡一,《召诰》脫簡二。率簡二十五字者,脫亦二十五字,簡二十二字者,脫亦二十二字。”今世所存者,獨孔氏古文,故不見二篇脫處。《周易·雜卦》自《乾》、《坤》以至《需》、《訟》,皆以兩兩相從,而明相反之義,若《大過》至《夬》八卦則否。蓋傳者之失也。東坡始正之。元本雲:“《大過》,颠也。《姤》,遇也,柔遇剛也。《漸》,女歸待男行也。《頤》,養正也。《既濟》,定也。《歸妹》,女之終也。《未濟》,男之窮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坡改雲:“《頤》,養正也。《大過》,颠也。《姤》,遇也,柔遇剛也。《夬》,決也,剛決柔也,君子道長,小人道憂也。《漸》,女歸待男行也。《歸妹》,女之終也。《既濟》,定也。《未濟》,男之窮也。”謂如此而相從之次,相反之義,煥然若合符節矣。《尚書·洪範》“四,五紀:一曰歲,二曰月,三曰日,四曰星辰,五曰曆數”,便合繼之以“王省惟歲,卿士惟月,師尹惟日”。至于“月之從星,則以風雨”一章,乃接“五皇極”,亦以簡編脫誤,故失其先後之次。“五皇極”之中,蓋亦有雜“九,五福”之文者。如“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凡厥正人,既富方谷,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及上文“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是也。《康诰》自“惟三月,哉生魄”至“乃洪《大诰》治”四十八字,乃是《洛诰》,合在篇首“周公拜手”之前。《武成》一篇,王荊公始正之,自“王朝步自周,于征伐商”,即繼以“底商之罪,告于皇天後土”至“一戎衣,天下大定”,乃繼以“厥四月,哉生明”至“予小子其承厥志”,然後及“乃反商政”,以訖終篇,則首尾亦粲然不紊。

南陔六詩《南陔》、《白華》、《華黍》、《由庚》、《崇邱》、《由儀》六詩,毛公爲《詩诂訓傳》,各置其名,述其義,而亡其辭。《鄉飲酒》、《燕禮》雲“笙入堂下,磐南北面立。樂奏《南陔》、《白華》、《華黍》”,“乃間歌《魚麗》,笙《由庚》;歌《南有嘉魚》,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儀》;乃合樂,《周南·關雎》、《葛覃》、《卷耳》、《召南·鵲巢》、《采蘋》、《采蘩》”。竊詳文意,所謂歌者,有其辭所以可歌,如《魚麗》、《嘉魚》、《關雎》以下是也;亡其辭者不可歌,故以笙吹之,《南陔》至于《由儀》是也。有其義者,謂“孝子相戒以養”、“萬物得由其道”之義,亡其辭者,元未嘗有辭也。鄭康成始以爲及秦之世而亡之。又引《燕禮》“升歌《鹿鳴》、下管《新宮》”爲比,謂《新宮》之詩亦亡。按《左傳》宋公享叔孫昭子,賦《新宮》。杜注爲逸詩,即亦有辭,非諸篇比也。陸德明音義雲:“此六篇蓋武王之詩,周公制禮,用爲樂章,吹笙以播其曲。孔子删定在三百一十一篇内。及秦而亡。”蓋祖鄭說耳。且古《詩》經删及逸不存者多矣,何獨列此六名于大序中乎?束皙《補亡》六篇,不作可也。《左傳》叔孫豹如晉,晉侯享之,金奏《肆夏》、《韶夏》、《納夏》,工歌《文王》、《大明》、《帛》、《鹿鳴》、《四牡》、《皇皇者華》。三《夏》者樂曲名,擊鍾而奏,亦以樂曲無辭,故以金奏,若六詩則工歌之矣,尤可證也。

紹聖廢春秋五聲本于五行,而征音廢。四渎源于四方,而濟水絕。《周官》六典所以布治,而司空之書亡。是固出于無可奈何,非人力所能力也。乃若《六經》載道,而王安石欲廢《春秋》。紹聖中,章子厚作相,蔡卞執政,遂明下诏罷此經,誠萬世之罪人也。

王韶熙河王韶取熙河,國史以爲嘗遊陝西,采訪邊事,遂詣阙上書。偶讀《晁以道集·與熙河錢經略書》,雲:“熙河一道,曹南院棄而不城者也。其後夏英公喜功名,欲城之,其如韓、範之論何?又其後有一王長官韶者,薄遊陽翟,偶見《英公神道碑》所載雲雲,遂竊以爲策以幹丞相。時丞相是謂韓公,視王長官者稚而狂之。若河外數州,則又王長官棄而不城者也。彼木征之志不淺,鬼章之睥睨尤近而著者,隴拶似若無能,頗聞有子存,實有不可不懼者。”此書蓋是元祐初年,然則韶之本指乃如此。予修史時未得其說也。《英公碑》,王岐公所作,但雲嘗上十策。若通唃(gǔ)厮啰之屬羌。當時施用之,餘皆不書,不知晁公所指爲何也?

書籍之厄梁元帝在江陵,蓄古今圖書十四萬卷,将亡之夕盡焚之。隋嘉則殿有書三十七萬卷,唐平王世充,得其舊書于東都,浮舟泝河,盡覆于砥柱,貞觀、開元募借繕寫,兩都各聚書四部。祿山之亂,尺簡不藏。代宗、文宗時,複行搜采,分藏于十二庫。黃巢之亂,存者蓋勘。昭宗又于諸道求訪,及徒洛陽,蕩然無遺。今人觀漢、隋、唐《經藉·藝文志》,未嘗不茫然太息也。晁以道記本朝王文康初相周世宗,多有唐舊書,今其子孫不知何在。李文正所藏既富,而且辟學館以延學士大夫,不待見主人,而下馬直入讀書。供牢饩以給其日力,與衆共利之。今其家僅有敗屋數楹,而書不知何在也!宋宣獻家兼有畢文簡、楊文莊二家之書,其富蓋有王府不及者。元符中,一夕災爲灰燼。以道自謂家五世于茲,雖不敢與宋氏争多,而校雠是正,未肯自遜。政和甲午之冬,火亦告譴。唯劉壯輿家于廬山之陽,自其祖凝之以來,遺子孫者唯圖書也,其書與七澤俱富矣。于是爲作記。今劉氏之在廬山者不聞其人,則所謂藏書殆亦羽化。乃知自古到今,神物亦于斯文爲靳靳也。宣和殿、太清樓、龍圖閣禦府所儲,靖康蕩析之餘,盡歸于燕,置之秘書省,乃有幸而得存者焉。

逐貧賦韓文公《送窮文》,柳子厚《乞巧文》,皆拟揚子雲《逐貧賦》。韓公《進學解》拟東方朔《客難》,柳子《晉問》篇拟枚乘《七發》、《貞符》拟《劇秦美新》,黃魯直《跛奚移文》拟王子淵《僮約》,皆極文章之妙。《逐貧》一賦幾五百言,《文選》不收,《初學記》所載才百餘字,今人蓋有未之見者,辄錄于此,雲:“揚子遁世,離俗獨處。左鄰崇山,右接曠野。鄰垣乞兒,終貧且窭。禮薄義弊,相與群聚。惆怅失志,呼貧與語:‘汝在六極,投棄荒遐。好爲庸卒,刑戮是加。匪惟幼稚,嬉戲土沙。居非近鄰,接屋連家。恩輕毛羽,義薄輕羅。進不由德,退不受河。久爲滞客,其意若何?人皆文繡,餘褐不全。人皆稻粱,我獨藜餐。貧無寶玩,何以接歡。宗室之宴,爲樂不槃。徒行負賃,出處易衣。身服百役,手足胼胝。或耘或耔,沾體露肌。朋友道絕,進官淩遲。厥咎安在,職女之爲。舍女遠竄,昆侖之颠。爾複我随,翰飛戾天。舍爾登山,岩穴隐藏,爾複我随,陟彼高岡。舍爾入海,泛彼柏舟。爾複我随,載沉載浮。我行爾動,我靜爾休。豈無他人,從我何求?今汝去矣,勿複久留!’貧曰:‘唯唯,主人見逐,多言益嗤。心有所懷,願得盡辭。昔我乃祖,崇其明德。克佐帝堯,誓爲典則。土階茅茨,匪雕匪飾。愛及季世,縱其昏惑。饕餐之群,貪富苟得。鄙我先人,乃做乃驕。瑤台瓊室,華屋崇高。流酒爲他,積肉爲崤。是用鵲逝,不踐其朝。三省吾身,謂予無諐。處君之家,福祿如山。忘我大德,思我小怨。堪寒能暑,少而習焉。寒暑不忒,等壽神仙。桀跖不顧,貪類不幹。人皆重蔽,子獨露居。人皆怵惕,子獨無虞。’言辭既窯,色厲目張。攝齊而興,降階下堂。‘誓将去汝,适彼首陽。孤竹之子,與我連行。’餘乃避席,辭謝不直:‘請不貳過,聞義則服。氏與爾居,終無厭極。’貧遂不去,與我遊息。”唐宣宗時,有文士王振自稱“紫邏山人”,有《送窮辭》一篇,引韓吏部爲說,其文意亦工。

澗松山苗詩文當有所本,若用古人語意,别出機抒,曲而暢之,自足以傳示來世。左太沖《詠史》詩曰:“郁郁澗底松,離離山上苗。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世胄蹑高位,英俊沉下僚。地勢使之然,由來非一朝。”白樂天《續古》一篇,全用之,曰:“雨露長纖草,山苗高入雲。風雪折勁木,澗松摧爲薪。風摧此何意,風長彼何因?百尺澗底死,寸莖山上春。”語意皆出太沖,然其含蓄頓挫,則不逮也。

男子運起寅今之五行家學,凡男子小運起于寅,女子小運起于申,莫知何書所載?

《淮南子·汜論訓》篇雲:“禮三十而娶。”許叔重注曰:“三十而娶者,陰陽未分時俱生于子,男從子數左行三十年立于巳,女從子數右行二十年亦立于已,合夫婦,故聖人因是制禮,使男子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其男子自巳數左行十得寅,故人十月而生于寅,故男子數從寅起,女自巳數右行得申,亦十月而生于申,故女子數從申起。”此說正爲起運也。

宰我作難《史記》稱宰我爲齊臨菑大夫,與田常作難,以夷其族,孔子恥之。蘇子由作《古史》,精爲辯之,以爲子我者阚止也,與田常争齊政,爲常所殺,以其字亦曰子我,故《戰國》之書誤以爲宰予。此論既出,聖門高第,得免非義之謗。東坡又引李斯《谏書》,謂“田常陰取齊國,殺宰予于庭”。是其不從田常,故爲所殺也。予又考之,子路之死,孔子曰:“由也死矣。”又曰:“天祝予!”哭于中庭,使人覆醢,其悲之如是,不應宰我遇禍,略無一言。《孟子》所載三子論聖人賢于堯、舜等語,疑是夫子沒後所談,不然,師在而備出意見議之,無複質正,恐非也。然則宰我不死于田常,更可證矣。而《淮南子》又有一說雲:“将相攝威擅勢,私門成黨,而使道不行。故使陳成、田常、鸱夷子皮得成其難,使呂氏絕祀。”子皮謂範蠡也,蠡浮海變姓名遊齊,時簡公之難已十餘年矣。《說苑》亦雲:“田常與宰我争,宰我将攻之,鸱夷子皮告田常,遂殘宰我。”此說尤爲無稽,是以蠡爲助田氏爲齊禍,其不分賢逆如此。

古人占夢《漢·藝文志·七略》雜占十八家,以《黃帝長柳占夢》十一卷,《甘德長柳占夢》二十卷爲首,其說曰:“雜占者,紀百家之象,候善惡之證。衆占非一,而夢爲大,故周有其官。”《周禮》:“太蔔,掌三夢之法,一曰緻夢,二曰觭夢,三曰鹹陟。”鄭氏以爲緻夢夏後氏所作,觭夢商人所作,鹹涉者言夢之皆得,周人作焉。而占夢專爲一官,以日月星辰占六夢之吉兇,其别:曰正、曰噩、曰思、曰寤、曰喜、曰懼。季冬,聘王夢,獻吉夢于王,玉拜而受之。乃舍萌于四方,以贈惡夢。舍萌者,猶釋采也。贈者,送之也。《詩》、《書》、《禮》經所載,高宗夢得說;周文王夢帝與九齡;武王伐纣,夢葉朕蔔;宣王考牧,牧人有熊署虺蛇之夢,召彼故老,訊之占夢。《左傳》所書尤多。孔子夢坐奠于兩楹。然則古之聖賢,未嘗不以夢爲大,是以見于《七略》者如此。魏、晉方技,猶時時或有之。今人不複留意此蔔,雖市并妄術,所在如林,亦無一箇以占夢自名者,其學殆絕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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