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馬鬧坡村的北面有一座高山,據說那是村子周邊最高的山峰,而山峰的頂點處就是黃石崖。
黃石崖之所以以“黃石”二字命名,大概是因爲組成黃石崖的石頭都呈現出土黃色的緣故吧。
關于黃石崖,村子裏流傳了很多和它相關的傳說,有些傳說前後矛盾,有些傳說牽強附會,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出處在哪裏。
不過作爲村裏的一員,作爲大衆百姓,似乎村人們并不在乎這些,因爲所謂的傳說,不過是爲了給生活增加一些樂趣罷了,隻要這個目的達到了,其他的,也就無所謂了。
所以在這裏,我也希望大家在看下面的故事的時候,不要那麽糾結于其中的矛盾點,重點是故事本身,是否具有可讀性以及趣味性。
故老相傳,黃石崖所在的地方原先是一片汪洋大海,而黃石崖正是大海的邊緣地帶,用現代的話說,那裏本該是一個碼頭。
爲了驗證這一點,村裏人還說,幾十年前的時候,在黃石崖頂上還有一個碩大的船錨,隻可惜船錨後來被别人撿走了,所以再也沒有人見到過。
不過我爺爺卻說他年輕的時候曾經親眼見過船錨的樣式和大小,至于船錨後來的歸處,他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誰家拿走的,又賣給了誰等等。
爲了驗證這件事情的真僞,我初中的時候,某次暑假回老家避暑,與一二小友結伴山上,親自在黃石崖周邊轉了一下。
黃石崖的周邊,的确形似海岸,并且崖壁上還有流水沖刷的痕迹。
除了崖頂,黃石崖的底部也是别有洞天。
崖底一片青翠,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草樹種都生長在那裏。
從崖底擡頭望去,但見黃石崖周邊的石壁垂直而下,如同刀砍斧剁一般,很是驚人。
崖底還有七八塊集齊三五人才能合抱的巨石,想來是從崖壁上掉落下來的。
可巧的是那一次我拿着一把小錘子上山,僥幸挖到幾塊化石,化石多爲海洋生物,有海螺、小魚,甚至菊石等等。
這幾塊化石,如今依舊放在我的書櫥裏,閑來無事的時候,我總會拿出來看看。
黃石崖是一個充滿神秘的地方,因爲我曾經親自去過,所以知道它的不凡,尤其是崖底,更顯得人迹罕至,其中有很多的植物,連我都叫不出名字。
關于崖底還有一個近乎神異的故事。
大約在四五十年前,當時我的爺爺隻有二十幾歲。
與他同齡的一位兄弟去山上牧羊,也不知怎麽得,就走到了黃石崖的後崖。
我爺爺的那位兄弟坐在石頭上休息,手中拿着鞭子,看着羊在周邊吃草。
他低頭卷煙,冷不丁一瞥,見旁邊的亂石之中有什麽東西發出一陣金光。
那時候的人都窮,見到什麽都要仔細看看,要是值錢,那可真是撿到寶了。
所以我爺爺的那位兄弟急忙湊到亂石邊上,仔細一看,原來發光的是一面鏡子,古色古香,頗有一些年月。
當然,那金光也不是鏡子本身發出來的,而是它反射的太陽的光芒。
我爺爺的這位兄弟覺得好奇,就舉着鏡子湊到自己的面前看。
按理說,鏡子湊到面前,本該映照出他的樣子,可說來也怪,此刻鏡子裏出現的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一隻兔子的臉。
我這位本家爺爺當時就一愣,随即将鏡子丢在地上,羊也不管了,直接朝着家中跑去,他還以爲自己遇到了妖怪呢。
隔了幾天,見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于是他将這件事情告訴了鄰裏的老人,老人喟然歎息,覺得他暴殄天物。
“那可是一件寶貝兒啊,你怎麽就給丢了呢!”
聽到老人這麽說,我那位本家爺爺急忙回到黃石崖底,想把鏡子撿回來,可等他到了那裏一看,别說鏡子了,連鏡子的碎片都沒有。
等他頹然地回到家之後,鄰裏的老人又找到他,并對他說:“那鏡子照出一張兔子臉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是兔年生人,你出生的時候,你母親找人幫你算過卦,算命的說,你是兔子精轉世,所以啊,那鏡子隻是照出了你的本體而已。”
我那位本家爺爺這才知道,原來那鏡子,居然是一面寶鏡,而且是照妖鏡。
說起黃石崖,不得不提起一個人,這個人就是明朝的開國皇帝,明太祖朱元璋。
村裏的老人都習慣稱他爲朱洪武。
說來也怪,朱洪武是安徽鳳陽人,元末率領一支起義軍讨伐蒙元,征戰天下,保不齊他到過我們村子所在的地方,可他的童年,絕對不可能是在我們村子度過的。
但村裏很多傳說,卻都和小時候的朱洪武有關。
其中關于黃石崖的,就有三則。
其一:
朱洪武小的時候和小夥伴一起到黃石崖附近砍柴,因爲路上的荊棘比較多,不但劃破了大家的腿,而且耽誤了大家更多的時間。
見小夥伴的腿上鮮血淋漓,幼年的朱洪武大怒,吼道:“這荊棘之上怎麽會有這麽多刺,以後不許再長了。”
他或許隻是一句戲言,可從此之後,這一片地域的荊棘卻再也不長刺了。
這個典故是我姥爺親自給我講的,那個地方我曾經親自去看過,的确,荊棘之上真的是沒有一根刺。
其二:
朱洪武小的時候和小夥伴一起到黃石崖玩耍,因爲黃石崖周圍有很多亂石,所以孩子們将石頭堆在一起,然後過家家做遊戲。
有孩子提議他當皇帝,這石頭堆就當是龍椅,這個孩子坐在石頭堆上,然後其餘的孩子作爲文武大臣對他參拜。
開始的時候,朱洪武也在“文武大臣”堆裏,可無論是誰坐在石頭堆上,隻要朱洪武下拜,那個孩子一定會從石頭堆上滾下來。
大家都覺得很奇怪。
到最後,當朱洪武坐在石頭堆上的時候,其他的孩子對着他參拜,卻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
村裏的老人說,朱洪武是命中注定的皇帝,他的福祿天下第一,沒有誰能夠承受他這一拜。
也正因爲這個原因,他才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兄弟姐妹,落的孤家寡人一個。
其三:
朱洪武小的時候,黃石崖周邊還是一片汪洋(這裏就顯出傳說的前後矛盾了)。
朱洪武和小夥伴和水邊玩耍,因爲時間很晚了,大家都要回去吃飯,可此時朱洪武已經走到對面的岸上。
小夥伴們等不及了,一邊喊他的名字,一邊朝着山下跑去。
朱洪武見自己的朋友都要離開,心知自己走陸路是追不上他們了,于是從岸邊掰了一根蘆葦丢在水中,然後兩隻腳踏上去,渡水而去。
在小夥伴們的眼中,朱洪武踏着的根本不是蘆葦,而是一艘巨帆。
我知道有達摩祖師一葦渡江的故事,村裏流傳的朱洪武一葦渡汪洋,想必就是從這裏附會的吧。
說到附會,還有一個故事和黃石崖有關。
說的是老老年間,村中某位樵子到黃石崖砍柴,不經意間走進一個山洞,見有兩位老者對面而坐,正自下棋。
樵子略通棋藝,就看了起來。
等兩位老人一局棋下完,樵子背着柴火下山的時候,卻見村中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仔細一問,原來山中方半日,世上已多年。
到鄉翻似爛柯人,這個典故已經臭大街了,連《八仙得道傳》裏鍾離權渡呂洞賓的時候,用的也是這個辦法。
隻是不知道,樸實的村民,是從哪裏聽到的這個故事,又附會在自己村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