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當我摸着自己沉痛的腦門時,想努力回想起在裏面書寫長卷,裝備足以超過任何電腦的存儲的大腦卻遭受破損,已經不能完全回憶。我将重新開始,就像萬物複蘇的春季,幾度輪回。趁着冬季的餘韻還沒有散盡,給自己放了一個長長的假期。
正午的陽光把我身體的寒意驅盡,公園裏很熱鬧,剛學會走路的孩子在草坪上跌跌撞撞,小女孩抱着洋娃娃在奔跑,一對學生模樣的小情侶手牽手散步,像我一樣孤獨的單身男子與我的視線相碰,兩位老人正在亭子裏對弈。
大自然很美,就算前一晚你的生活一蹋糊塗,你的股票賠到血本,你的公司一夜破産,你像喬布斯一樣有名,你像洛克菲勒一樣富有,但它仍保持自己的秉性,不會因爲任何事情而改變。縱使下一秒會天崩地裂,但活在當下的我們心中被一縷金色的陽光穿透。
天沒塌,地沒陷,日子依舊,地球照轉。
被太陽曬得有些發熱,我往陰暗的地方挪了挪。
手機發出幾聲沉悶的響聲,聽起來像哀樂。從口袋裏拿出手機,美芳給我發消息。内容竟然是:姐們,再過25分鍾我就成已婚婦女!
這對熱戀得快要内分沁失調的男女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國外奔回來的,一回來就給我給我添堵。此刻我覺得美芳患了婚姻性沖動,再過25分鍾後她一定後悔自己二百五的行爲。
我趕緊給她回了個電話打過去。
“你當結婚是過家家?三十歲的女人怎麽隻有三歲的智商?”我沒空問她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直奔主題開罵。
“死貨,我想好了。在國外的這段日子裏,我覺得他就是我今生的唯一。”
“你是不是覺得現在年齡有點大,再不嫁人心裏慌?是不是怕今年過節沒禮送,報出喜訊收紅包?是不是覺得紅顔易逝青春不在,找個老公當飯票?是不是覺得他英文比你好,國外旅遊不用額外加錢找翻譯?”
“沒那麽複雜。我就是想結婚了。祼婚算什麽?我們是先度蜜月後領證,夠前沿夠時尚吧?”
“夠你個大頭鬼,在我沒趕到之前,别花那九塊錢。”
可很多時候我們都遲到了。上課遲到被老師罰站,上班遲到扣除全勤獎金,開會遲到看老闆臉色,約會遲到直接被人放鴿子。我這次遲到了。當我猴急地跳上出租車叫師傅加速往民政局沖刺,師傅以爲我迫不及待想要嫁爲人婦。在付車錢的時候還得到了百年好合永結同心早生貴子等等祝福。可當我趕到的時候,美芳已有了新的稱呼——陽太太。于是我把出租車師傅的話一字不差的轉送給這對新人,可看着陽一翔與生俱來的陳世美氣質,我暗自爲美芳捏把汗。
新婚燕爾,小兩口玩時尚一把,決定做個隐婚達人。打算瞞到紙包不住火的時候才對外宣布已婚,到時才穿上婚紗在親人朋友同學牧師的見證之下,雙雙跳入婚姻的墳墓,讓他們的愛情有塊安歇之所。
美芳告訴我,她就想跟那些電影裏的小明星似的,别看資料裏的身高體重和婚否,其實都是假的。她們的身高加了高跟鞋,體重脫水後去稱,婚姻是個謎。隻有這樣,她才覺得自己是個腕兒。
美芳是個愛玩的女孩,從小無拘無束慣了。她說她就像小學課本裏講的蒲公英,飛到哪哪就是她的家。陽一翔比她還能玩,周遊在各大酒吧夜場,電力十足地撂倒一片穿着暴露的不良少女。所以從本質上來說,陽一翔比美芳更渴望當隐婚族。
爲了慶祝這對隐婚男女,我跟胖子連紅包都沒拿就去蹭飯。況且,我是失業者,胖子是失戀者,他倆在我們面前大秀恩愛不是給我們傷口灑硫酸嗎?
陽一翔還指着我們的紅包付今天的飯錢呢。見我們兩手空空臉皮厚厚,他也不拐彎抹角了。“爲了促進社會和諧,解除人口壓力,緩解剩男剩女危機,好歹給個紅包啊!”
不拿紅包是我的主意。要今天我不在,胖子吃這頓飯肯定比吃滿漢全席還貴。
“你倆要是風風光光地穿着禮服婚紗往教堂裏一站,表情莊嚴得像在播新聞,我倆肯定紅包送啊!你說你倆偷偷摸摸領了證,還讓我們鬼鬼崇崇送禮?”
“我跟美芳可是正大光明的領證!”
我白了陽一翔一眼。“我沒看見。”
“得得得,好男不跟女鬥。”然後他就把視線猥瑣的投在胖子身上。
美芳往我碗裏夾口菜。“我就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怪我一沖動就領了證。來,這杯算是我敬你。”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給我點酒精我就過敏,你想讓我光顧馬桶還是醫院?”
美芳歎了口氣,放下酒杯。“聽着,你不能因爲曾經被林小明傷害就對愛情和婚姻判死刑。必要的時候,你應該去拜訪一下心理醫生,這并不丢人。”
我覺得美芳把我當病人看待。“謝謝你啊,我不用。”
“你總想把劇本裏的結局搬到生活中去,你的控制欲太強,恨不得把生活的結局當成劇本一樣寫完。但王鮮花我告訴你,生活就他媽就這麽刺激,說不準哪天你就失業了,你之前在事業上的努力全付諸流水。還有你胖子,沒準哪天你也失戀了,那個郝純結婚新郎卻不是你……”
還沒等美芳激情高昂的感慨完,我的心就像被萬箭穿心。剛才一臉的倔牛樣瞬間昏天黑地,整張臉都耷拉下來。胖子的臉色也沒多好看,猛喝了幾杯酒就直接拿起酒瓶子就往嘴巴裏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