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夕我訂了張機票就直奔老巢。我的祖國,我的故鄉,我的父母,我回來啦!坐在飛機上鳥瞰城市我感慨良多,就像餘光中在寫《鄉愁》的感情是一樣的。
我辜負了我媽的殷切希望,沒把林小明這厮領回家去,因爲他還在吃那包闆藍根的醋。領他回家徒添煩惱。況且,我真沒想好要吃麥當勞還是肯德基?
現在的春節過得是越來越沒意思,我媽圍着菜場轉,我爸圍着竈爐轉,我就勉爲其難圍着電視機轉。本來一年到頭我看電視節目的日子單手數得過來,但實在沒其他的娛樂節目。往年還有美芳過來湊個熱鬧,把我抓出去感受下春節的喜慶。但現在,我隻要敢走出這扇門,大街上那幫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就跟鐵道遊擊隊似的到處扔手榴彈,一個比一個響。我就沒想明白,四大發明之一的火藥怎麽就被成了逢節必點的鞭炮?大過年的,新聞裏總能播出幾個地方因爲燃放煙花爆竹上演火燒赤壁,接着便播報某消防兵赴湯蹈火爲人民服務救出幾個月大的嬰兒,某外科醫生忙跟白求恩同志似的救死扶傷幾日未眠諸如此類光輝事迹,等待電視機前的我們感動得流鼻涕抹眼淚。但煙花照放,爆竹照點,事故照發,新聞照播。
我這人沒出息,膽子特小,要趕上戰争年代一定做不了烈士。像個幹多了缺德事的貪官污吏怕遭天打雷劈,出個門還畏頭畏腦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中了地雷炸得屍骨無存給白衣天使添麻煩。
我媽從菜市場回來的時候,像個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女英雄,臉色烏青。瞅着我拿着電視搖控看二人轉笑得人仰馬翻她終于憤怒了。“我不是說了讓你把男朋友領回家嗎?你是翅膀硬了是不是?覺得老娘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都說地球危險,還真是危險。我什麽也沒幹,躺着還中槍。趕緊坐端正了準備接受組織上的批評教育和處分。
“咱閨女多有出息,不就是沒把男朋友帶回來嘛,你至于這麽生氣嘛?”我爸趕緊站出來替我求情。真不愧是我親爹,父女一條心。
“你知不知道隔壁家的王嬸跟我說話時那語氣陰陽怪氣的,她還以爲咱們閨女不是身體不健康就是心理有毛病!”
也是,過了節我三十歲了。從來也沒帶男朋友回來過,給我物色對象不是被我吓跑就是我被對方吓跑。四方鄰裏雖然表面上對我家一團和氣,誇我聰明漂亮有能力,背地裏指着我家窗戶議論我這麽大的姑娘還沒嫁人,不是得了什麽怪病就是沒去看心理醫生。我媽一直比我急,她就是個死面子的小老太太,沒那麽心胸寬闊聽得别人的七嘴八舌。
“媽,我保證下次一定把他帶回來,捆也把他給捆回來。讓您跟壓押犯人似的帶着他遊街示衆,讓那幫人再也不敢說三道四。”
“看你怎麽說話呢這是?”我爸戳了戳我的腦門說:“我們怎麽就教導出你這麽個耍嘴皮子的小妖精?”
我媽終于樂了,但沒這麽快把她糊弄過去。“下嘛非得下次啊,這次你就不知道把他五花八綁給捎來?”
這老太太跟我來勁了。“人家是獨生子,上有老下沒小的,得孝敬父母承歡膝下不是。我大年三十把人家兒子拐來算什麽事?您說,要誰把我大年三十給拐了,您樂意啊?”
“我太樂意了我。總算把你給嫁出去了,我和你爸終于清靜了。”
我家這老太太腦子特好使,我像吃了黃蓮的啞巴,說不出話來。
我爸跟我媽兩個在廚房裏忙得不亦樂乎。男女搭配,幹活不累。我一個勁調着搖控看有什麽好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