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結束清潔大嬸工作的時候,刺猬一電話讓我樂了,他說他要請全家人吃飯。
爲了吃他這頓飯,我倒數了1000多秒終于拎包像高鐵一般急馳離去。
今夜,我們相約沙縣。胖子匍匐在大碗面條前像暴曬了半天的蘿蔔絲。我看了看刺猬碗裏的肉排,又看了看陽一翔碗裏的雞腿,悲傷地、落寞地扒了口米飯。此時的我,無比懷念刺猬親手做的蕃茄魚。
他直到今天才對廚房罷工,因爲從今以後,他工作會很忙,他說他會在周末的日子裏補償我們。沒有誰指責他的不是,因爲沒有誰爲他在廚房裏辛勤勞作付費,而我們早就習慣免費享受他的勞動果實。
陽一翔啃着雞腿特香特滿足,這可是他第一次光顧這種小店。但湯汁絕對不能沾到他阿瑪尼襯衫上,否則他憤怒的跳起來報一個人民币數字,然後失去啃雞腿的興緻。
刺猬還沒有完全脫貧,吃他這頓飯我覺得很沉重。雖然這種速食比起他的手藝差太多,不過我還是把碗裏的飯吃幹淨。以往我們幾個在家吃飯的時候我最會浪費糧食,而這次我不想辜負他的一番心意。
結帳買單的時候,我比刺猬快一秒掏出老人頭。女收銀員看着我和刺猬的錢,最終選擇了刺猬。我知道,他以男生的身份赢了我,以美男的身份徹底赢了我。我把錢重新塞回口袋,他看着我,眼神特溫柔。女收銀員清了清喉嚨,把錢遞到刺猬的手上,橫眼瞟了我一眼,好像在吃醋。
我們中間這個富二代陽一翔正抽着小店裏預備的廉價餐巾紙,我知道這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一定不會買單。如果誰敢說他蹭飯,他一定會義正言辭的回擊,我是金卡VIP,這種街邊小店根本就刷不了。
從沙縣走出來,我們四個沿着大馬路閑晃悠。
“我要辭職了。”我張開又臂歡呼,表情特喜慶。連掃馬路的老大爺都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一般人都是‘我求職成功了’‘我戀愛了’才歡呼雀躍,所以我不是一般人。
“幹得好好的幹嘛辭職?”陽一翔難得關心下我。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幹得好好的?”看見陽一翔我氣就不打一處來。這家夥隻對泡妞慷慨,對朋友吝啬。隻要有顯擺的機會絕不放過,還肆意踐踏别人自尊。胖子是倒了哪八輩子血黴,竟交了這麽個狐朋狗友。
陽一翔不吱聲了。跟我們在一起,他幾乎沒有勝算。刺猬跟我站在統一戰線,胖子當老好人保持中立。仗怎麽打他都得輸!所以他決定好男不跟女鬥,大丈夫能屈能伸。
胖子有點趕不上我們的步子,小步慢跑的追了上來,連連喘着粗氣。
刺猬問我:“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你說我現在辭職到底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你有新打算?”
“你看我,怎麽也是個走氣質路線的文學女青年。我決定安安心心寫作,掙稿費養活自己。”
“那好吧,反正我下月工資又漲了,不會把你餓着的。”刺猬永遠都是從實際出發,他不像半生不熟的朋友隻給我純粹的精神支持,他要支持我,就是精神與經濟的整體統一。
工作這麽長時間,我們提及最多的一個詞語就是‘溫飽’。有時猛然感覺是不是趕上饑荒年,咱偉大光榮正确的政府不是領着我們奔小康嗎?GDP都超日,趕二了,怎麽過的像個非洲難民?不過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些深刻問題。我隻是凡夫俗子,食的是人間煙火,關心的糧食疏菜。
有刺猬的支持,我吃了稱砣鐵心要跟這家單位saybyebye。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花了很大的勁才把曾經壓在文案底下的辭職信翻出來,順帶改了下日期就遞到了鄭老闆辦公桌上。我曾經無數次的幻想過辭職的情形。我想我會在被鄭付老闆男女混合雙打的時候朝他們臉上扔上辭職信。或者在設計總監找我茬的時候單腳在他的桌子上叫嚣着癞蛤蟆離我遠點。再或者朝淩亦萱抽一耳光後抛出辭職一走了之。各種各樣的情景在我腦海裏拍成了電影,但我卻選擇了最平靜最低調的方式離開。
遞完辭呈,我的脊梁骨總算伸直了,可算放下一件沉重的包袱。
終于要跟第一份文案工作說永别了,在這裏工作也有這麽長時間,竟沒有絲毫的留戀。我很奇怪自己爲什麽變得如此冷默。離職手續辦的也快,三兩天就給批下來。最後來個依依惜别,從大肥臀的财務到滿臉疙瘩的設計總監再到欺壓我許久的淩亦萱,邊收拾着自己的東西邊跟他們告别,心裏想的卻是跟這些人再也不見。
抱着東西走出單位的時候,淩亦萱還追趕出來。我傻乎乎以爲她出來作個話别,畢竟自己人走茶涼,就讓那些積怨在這刻徹底溶解吧!
“你一個外人在這裏不好混,早該識趣走人。對了,你現在丢了飯碗,要不要讓我們家陽一翔幫你找找?”發嗲的聲音總令人聯想到林志玲,骨頭發酥,我差點把手頭的東西掉地上。
“看好你們家的陽一翔,他脫褲子的速度比你穿衣服要快!”
我撂下這話後,覺有些過份。人家脫褲子穿衣服關你什麽事,拿了雞毛當令箭。隻是我又不屑去跟淩亦萱道歉,抱着東西徑直走了,懶得回頭去看她那張變綠的臉。
我變得尖酸刻薄,在這座陌生的城市,毫無安全感。所有看不慣的人事物都被我罵過八輩祖宗,可罵完後卻沒有絲毫快感,反倒覺得無比空虛。我假裝自己内心很強大,築建銅牆鐵壁般的堡壘,隻有我自己知道這座沒有地基的堡壘随時會被夷爲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