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像一盆鴛鴦火鍋,忍不住用麻辣鍋裏的勺去舀清湯鍋裏的湯,明是泾渭分明,卻同流合污。
說實話,我從來不認爲胖子是個壞男人,就算他整日無所事事,去超級市場買番茄還忘帶零錢。但他的确是個優質股,除了體重讓衆多美女望而生畏之外,還有臭襪子用洗衣箱洗滌,上完廁所不放下馬桶蓋以及拿着養樂多對酒當歌之外,無不良嗜好。
胖子從超市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掩着鼻子從洗衣機裏撿出他的臭襪子。刺猬像臨危受命一樣系上圍裙,手持菜刀準備下廚。
這将是我們第一次以一家三口之勢共進晚餐。當然,因爲是刺猬掌勺,所以我很放心地吃着葡萄看中國新聞。
胖子又跟打多了腺上素似的,買了一大束百合花放在餐桌上。待菜肴上桌之後,他流着哈喇子圍着桌子轉了兩圈,在百合花前虔誠得像在牧師面前的新郎。“你們放心,我吃幹的,決不讓你們喝稀的。”
我和刺猬感動的歡呼:“可算遇上好人了!”差點玩起了桃園三結義。生活開始變得有滋有味,終于讓我們滾進了人間天堂。
家電的寬帶流量太小,隻要我在線看電影,胖子玩魔獸世界就跟抽風似的,死機一陣又緩沖一陣。後來他幹脆到客廳看韓劇,身上抱着一盒抽紙。而我開始敲打健盤,在咬文嚼中有種彈奏肖邦的快感。在廚房那裏油煙之地,總能露出一張英俊的臉,系着圍裙看起來像孩子他爸。
飯後一片狼籍的問題交到胖子,我說這是在幫助他減肥。于是他負責晚飯後事,我和刺猬負責把冰箱裏的水果消滅幹淨。剩下個西瓜空殼給胖子當條紋綠帽子,還說這造型絕對具有國際範兒。
我和刺猬是欺善怕惡型。人善我們欺,人惡我們就閃。
每當午後的陽光可以曬死一群蟻螞的時候,玉蘭樹上的趴着的知了沒完沒了的示威,将我醞釀已久的瞌睡蟲驅走。我便将打着呼噜的胖子喚醒替我去買飲料,經常借故說沒零錢找不開幹脆就白喝。而刺猬則特仗義地遞上一把花哨的洋傘,做個“二”的手勢,潛在台詞就是趕緊給我們買二瓶飲料去!
當然也别指望我去刷過馬桶,刺猬也不可能去倒垃圾。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刺猬霸占了胖子的另一台電腦,幫他玩遊戲。胖子隻好坐在客廳喝着白涼開一邊流汗一邊看肥皂劇。再到後來,胖子剛買的T恤衫被刺猬當成睡衣穿,新買的名牌手提袋借給我沒了消息……
聽說最近什麽都很荒,氣荒電荒水荒,做飯時停煤氣,洗澡時停水,一到晚上還停電,弄得每個人都心慌慌。我特愁怅地坐在客廳沙發上用手機放着老掉牙的歌曲,眼睛像死魚翻白眼一樣瞪着漆黑的天花闆。從廚房裏傳來一陣噼裏啪啦地響聲,刺猬拿着鏟子正追一隻蟑螂,卻打碎了一碟盤子。
我們像伊拉克人民一樣忍受着精神折磨,在沒電的漫長時光裏,每一分鍾都像過了一個世紀。
門鈴響了,我耷拉的表情像被男人甩了99次,不耐煩的打開門。
門口站着一堵人牆,胖子笑嘻嘻地拎着幾盒外賣,懷裏還掩着一袋不明物品。借着手機的微弱亮光,我看見那包不明物品裏露出導火線。
刺猬從廚房裏走出來,臉上洋溢着把摸黑把蟑螂幹掉的滿足。
胖子用他那粉嫩白皙得像加粗粉條般地手指地将不明物品點燃,燭光下的他表情很安詳,讓我想起了彌樂佛。
沒有高角杯的情懷,沒有小提琴的優雅。燭光下堆滿了一毛錢一個的,印有‘可收回’宣傳口号的白色快餐盒,堆積得像座小山。環境很有情調,就像我在2.14情人節那天,林小明送我的禮物竟是包子。
像餓了三天的非洲難民,誰還能小口吃飯裝優雅?刺猬率先啃着雞腿,都咬到骨頭了還不忘舔舔沾着油漬的手指。我喝湯的聲音很大,喝飽後抱怨湯太鹹。
胖子特感慨:“謝謝你們!”他的小眼睛裏,那晨露般晶瑩閃爍的液體如紅燭般滴在墊滿報紙的舊餐桌上,令人感覺有些悲壯。
我和刺猬停下都進食的動作,彼此交換了個眼睛,這胖子演得是哪出啊?
胖子夾了塊雞開始狼吞虎咽,囫囵說道:“我第一次感覺這麽被人需要!”
很快表情變得特煸情,像電影演員在演一場悲情劇,尤其是在紅燭的襯托之下,那張過度肥胖的臉上特扭曲,就像被揉成團後又張開墊在桌子上的舊報紙。
我犯起了嘀咕,他該不去催我還他的名牌手提袋吧?怪我沒刷過馬桶?
刺猬想起自己霸占他電腦多時,還穿着他的XXL碼的卡通T恤充當小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