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太陽又從東邊冒出臉來。陽光滋潤在臉上沒有絲毫快感。我破舊錢包裏插着兩張銀行卡,裏面的數字夠去超市刷兩瓶礦泉水喝。繼生病之後,我已到窮山惡水的地步。今天是本月的最後一天,我堅決用卡裏最後的餘額刷了瓶飲料。我要慶祝最痛苦的一月總算去見馬克思,永遠都不會再回來。我渴望時間飛逝,一想到馬上就要發工資,我真恨不得時間安裝上加速器提前到來。
有一點讓我不理解,最近刺猬起早摸黑很是神秘。他一推銷信用卡的業務員做業績做到人家家裏去了嗎?早在中學就聽說有潛規則這麽一說,莫非難道……我立馬甩掉渾身豎起來的雞皮疙瘩,懷着顆上墳的心趕去上班。
令人瞠舌的肥臀财務半蹲在前台身邊,兩人表情像是在商讨國家大事。财務是鄭老闆的三舅媽的六姑的表姐夫的小女兒。若是趕在唐朝,她也算得上是個美女。
“我表姨媽的二舅子的小姑的好姐妹的老公給我表姨媽的二舅子的小姑的好姐妹買了套120平的房子!”這話說的真繞口,說這話的時候,财務的神情裏流露出的自豪感仿佛就是房産證上寫的是她的名字。
“那又怎麽樣?我叔父的同學的兒子的大學同學還買了輛布加迪送給他女朋友。”淩亦萱也毫不遜色的回應,敢情那輛布加迪非她莫屬。
兩人一大早拿着七大姑八大姨的在作對比,似乎非要分出個高下不可。
我戴上耳塞,假裝聽音樂從她們跟前穿過。如果可以,我還想戴副墨鏡,将這些嘴臉過濾一遍。
但我還是真切地聽到那些關于房子車子票子的敏感話題,我的神經一樣子從催眠狀态蘇醒。那些是我累積做了二十多年的白日夢。不過這些夢又不幸被一腳踢進了下世紀,連個泡沫都沒留下。我并不讨厭她們倆,畢竟這麽強悍的攀比風又不是她倆制造的。現在到處都有病源體,一不小心都患上不治之症,又給醫療事業貢獻一筆不菲的銀子。
今天鄭老闆打扮的相當過火,光頂着那着蓬亂的稻草就回頭率漲到了百分之二百。渾身上下的脂肪被緊緊的束縛起來,外面穿着件緊身低胸的連衣裙。真像火雞與駝鳥結合的産物,于是回頭率又迅速漲至了百分之二百五。
我也很二百五的多看了鄭老闆幾眼,我現在閑得眼皮在抽筋。
老闆駕到,小喽啰都靠邊站,剛扭着肥臀的财務特别識務,一溜煙躲回她的财務室。臨了的時候還朝淩亦萱使個眼色,讓她把電腦上播放的韓劇的窗口轉換至公司規章制度的WORD文檔上。
淩亦萱立馬領悟,不料關鍵時刻電腦死機,卡殼在那個女主角與男主角嘴對嘴呼吸的畫面上。她索性朝主機踢兩腳,讓它重新啓動去吧!當鄭老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淩亦萱臉上露出像空姐一樣的微笑。
我的桌前襲來一股不同尋常的氣息,慢慢逼近我。我額頭冒出的汗珠沾着細微的頭發,順着臉頰慢慢滾落。鄭老闆在我桌前敲了兩下,取下GUCCI眼鏡朝我看了一眼。我不知道哪來的勇氣,竟沒有躲避她的目光。接下來我一定會被邀請到她的辦公室喝咖啡,我有這種強烈的預感。本來日子被制造得像一湖死水,而我正将自己雕刻成一條死魚。幹脆豁出去了,大不了就變成一條死鱿魚。
每次被請進老闆辦公室我就心慌慌。而這次,我像得了皮膚濕疹似的渾身難受,因爲我對她新用的香水過敏,而且還不停地打着噴嚏。
“你最近的表現總體上還是不錯的,我們都看在眼裏。”鄭老闆翹着二郎腿坐在老闆椅上,手裏夾着支女性香煙,煙嘴赫然印着她的唇印。
我點點笑笑,但我知道後面一定有‘但是’‘不過’之類的詞作轉接。
“不過,你的方案我看過了,不夠全面。多跟設計總監學習,公司會好好栽培你的。”
又是那個可惡的設計總監。他一邊設計我,一邊還總是監視我,八卦完還得告筆狀。我越來越對此人另眼相看了。
後面的話我幾乎都走神了,凡是關于對設計總監的誇贊我耳背,凡是關于對我的批評我沒聽見。
耗時1小時43分50鈔,我終于從鄭老闆辦公室出來了。在走廊裏榮幸的遇見本公司藝術品,付老闆。他一臉春風得意的表情像剛從馬爾代夫渡完蜜月,當然伴侶一定不會是臃腫的鄭老闆。他似乎把我當成了空氣,風馳電掣般和我擦身而過。
我重新回到電腦前咬筆頭,遠遠看見角落裏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睛,我又肚子疼了。渾渾渾噩噩度過一天,快下班的時候刺猬來電話說他今天又要加班。
“最近你們單位很忙嗎?你每天都忙到淩晨?”
“我幾點到家你都知道?你也太關心我了吧!”刺猬在電話那頭特自我感覺良好。
“少自作多情,你繼續當加班奴吧,我下班了,不必羨慕我嫉妒我。”說完電話一挂,拎起我的包潇灑走出公司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