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在我推開棺蓋的那一霎那,一股濃煙冒了出來,我躲閃不及,中了個正着。咳咳咳……一時間嗆得厲害,隻覺得整個肺都要跳出來了。這濃煙有種甜甜的味道,能麻痹人的神經,片刻後,我便癱軟在了地上。
“松林,松林……”王師傅賣力地吆喝着,但我卻沒有任何氣力回答他。或許是他覺得底下的情況有些不對,便選擇跳了下來。也幸虧他下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就要死在這兒了。王師傅搶上前,抓住我的雙腳,将我倒提了起來。隻是經過幾番上下的晃動,我便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大堆異物。這異物帶着酸味,少不了我之前喝下的陳醋。說來也奇怪,我吐完之後,整個人就慢慢精神了起來。
“幸虧讓你喝得多,不然真的就沒法子了。”王師傅将我放下後,擦了擦自己的額頭,表示虛驚了一場。
“我剛剛是怎麽了?”我站起身來,驚魂不定地問道。
“你剛剛吸食了屍氣,險些就沒命了。”王師傅歎了口氣,告訴我道。
“難道是那杯陳醋救了我嗎?”我跟着問道。
“不錯。”王師傅點了點頭,接着說道:“我們做棺材的工匠,有時候還要替亡者擡棺,搞不好就會沾染屍氣,所以就學點茅山道士的手段,幹活前往自己肚子裏灌杯老陳醋下去。老陳醋是可以解屍氣的。”
他說完一步步走向了那副棺材,舉起手電筒往裏照了照,跟着彎下腰去捧出了一樣物件。
“奇怪了,這棺材裏葬的怎麽是一件衣服?”
棺材裏的東西似乎超出了王師傅的意料,或許他更樂意看到的是一具早已化成白骨的屍體。
我們将衣服平攤在地上,發現這是一件滿清時期的官服,雖然有些陳舊,但衣服整體完好無損。
“哈哈,發财了,這下發财了!”我頓時狂歡起來,歡慶自己找到了一件古董。滿清亡國至今雖然隻有一百多年,但市面上對于這個朝代文物的收藏卻是異常的狂熱。我大學論文的導師就是一個瘋狂的收藏愛好者,從他身上我學到不少有關收藏的知識。如果這件官服貨真價實,那麽至少值兩百萬人民币。試想兩百萬人民币我得賣多少副棺材啊!
“發什麽财?”王師傅責怪了一聲,順手拿起衣服丢回了棺材裏。
“王師傅,這可是一件古董啊!”我大叫了一聲,立馬上前又将衣服取了出來。
“什麽古董!分明是一催命符!”王師傅冷笑一聲。
“你在說什麽?”我看着他問道。
“風水上最忌諱的就是棺下壓墓,棺中無屍。你瞧這件官服充滿了邪氣,必定會給你帶來血光之災的。”王師傅解釋道。
“風水這種東西真真假假,誰也說不準,沒有必要太認真的。”我微微一笑,說道。
“欸……”王師傅見我一副執迷不悟的樣子,便不再苦口婆心的勸說了。他歎了口氣,跟着說道:“這個墓穴并不深,我們兩人踩在這幅棺材上,搭了人牆就可以上去了。”
說辦就辦,我們将棺材移到正中央,當作是踩腳的基石。王師傅又讓我踩在他的肩上,率先将我送了出去。我出去後刨了一根細竹,伸到墓穴内再将他拉了出來。
夜空多了點慘淡的月光,北風依舊呼嘯,李家孫女靜靜地躺在棺材内。由于我不久前被他驚吓過,這時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看她一臉就會戰栗不止。
“放心吧,她不會作怪了。”王師傅說着,用一床被子将她裹住抱出了棺材。
之後,我們又花了一刻鍾的功夫,将墓給填了。返回宋黑子家,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宋黑子一家人早已忙碌開來,操辦着喪事。宋黑子告訴我們,等到拜忏結束,就舉行陰婚。在我們南方,拜忏也是喪禮的一部分,這種風俗一直從舊時流傳至今,其目的就是替死者除去業障。
拜忏要持續一天,所以有大把的時間供我和王師傅去睡一覺。我們驚心動魄了一晚上,确實十分勞累,栽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這一睡就是一整天,等到宋黑子把我們喚醒的時候,天色有來到了晚上。
“兩位請跟我去靈堂,陰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宋黑子告訴我們道。
“松林,你去吧。”王師傅說道:“我要去打棺材了。”
我雖然不樂意,但也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于是,隻好跟着宋黑子前往。
陰婚雖然是個死去的人舉辦婚禮,但畢竟也算做是喜事,所以辦喜事該有的禮節都要具備。走進靈堂,我看到在宋傑的靈位旁已經擺上了李家孫女的牌位,兩人的牌位上都挂了紅彩頭,靈位上方張貼了一個紅色的喜字,不免給原本死氣沉沉的靈堂增添了幾份喜氣。靈位下方是一張供桌,供桌上擺滿了男方的聘禮。金銀首飾、綢緞被褥一應俱全,隻不過都是用冥紙忽起來的,到時候是要在兩人的靈位前燒掉的。
宋黑子夫妻二人分别坐在供桌的左右,作爲高堂,他們也是陰婚儀式中的一份子,屆時要接受新人的禮拜。由于怕驚動村裏的鄰居,他們沒有要求道士們吹奏喜樂,整個儀式是在陰沉的氣氛中進行。
這是我第一次目睹陰婚,内心竟有種說不出的感概。在走出靈堂的那一刹那,我隻在心裏默默祝福:但願小傑和小李在地下能獲得幸福。
到了第二天,我趁着宋黑子有空閑,便與他把賬單結了。雖然,這是我第一次做生意。但還是做得有模有樣的,我用了大半夜的時間将所有收費的賬目都寫在了本子上,清清楚楚沒有任何一點疏漏。宋黑子拿過我的賬單,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看了數遍後,啧啧幾聲,說道:“沒想到要這麽多費用啊!”
我告訴他:“我們家的棺材鋪在餘杭也是老字号了,從我爺爺那會起就以誠信做生意。宋老闆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多要你一分錢的。”
“這個我知道,隻是……”宋黑子勉勉強強地笑了笑,接着說道:“隻是我們家辦這場喪事,已經花了不少錢,家裏的積蓄差不多都掏空了,松林老闆你看是不是可以……”
“打折優惠是嗎?”我沉吟了一聲,最後下決定道:“這個可以有,我給你打個八折怎麽樣?”
“行行行,那就謝謝松林老闆了。”宋黑子從我身上占到了便宜,悲傷的情緒也得到了些安慰。
到了第三天,王師傅終于把棺材打好了,宋家人驗過貨後,那是贊不絕口。接下來的喪禮,我們是沒必要參與的。所以,拿到那一筆現金後,我和王師傅選擇了離開。我們原路返回,一切都很順利。途中,我将王師傅該拿的傭金付了,并且由衷地和他道了謝。這次如果不是他同行,我别說是生意做不成,恐怕就連小命也丢了。
然而,王師傅并不在意這一切,他在意的隻是那一件官服,他始終認爲官服會給我帶來不祥。可我卻并不這麽認爲,因爲過不了多久我就會以高價将這件官服給甩賣了。所以,面對王師傅苦口婆心的忠告,我隻是敷衍了事。
回到家中,老媽給我準備了一桌子的好菜,算是初戰告捷的犒賞吧。不過在開飯前,爸爸特意讓我用艾葉清了個熱水澡,艾葉可以祛邪,是幹我們這行的常備物品。席間,我并沒有說起有關那件官服的事情,因爲怕他們和王師傅一樣受傳統風水觀念的束縛,從而影響了我生财的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