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松林,是個長相普普通通的80後。我有點文化,大學本科畢業,讀的是電子商務專業。大學畢業後,選擇留在了那個城市,做起了房産銷售。但事與願違,正好遇到房産的低迷期,大半年下來都沒有賣掉一套房,隻拿着1500元的死工資,付了房租和水電費,手頭上剩下的錢連吃喝都不夠。一個人漂泊在異鄉,當中的辛酸不是旁人能夠體會的。期間,我交往了一個女朋友,但好景不長,僅僅兩個禮拜,她就和我分了手。理由很直白,我太窮了。當時,我很受打擊,一怒之下買了張回家的車票。回家做什麽?當然是去啃“老本”的,畢竟這是一個“拼爹”的年代嘛。
我家住在餘杭,祖上三代都是造老房子的。或許,你們會問老房子怎麽個造法呀?我想我該跟你們簡單的介紹一下:我們家裏人造的老房子是專門給死人住的,老房子說白了也就是棺材。從我爺爺那會起,家裏就開了一家棺材鋪,時至今日也有七八十年了。叫不上老字号,但在當地還算是小有名氣的。過去的二三十年,是我們家生意最穩定的時候,平均一個星期就能賣出一副棺材。可是,現在的行情卻大爲不同了。随着國家殡葬制度的改革,火葬代替了土葬,用到棺材的人也就越來越少了。就這樣家裏的生意一落千丈,有時候大半年才賣出去一副,可不叫人着急嗎。
我爸爸還算是個有點頭腦的人,他見棺材已經不好做了,民政局那邊也管得嚴,便轉變思路做骨灰盒。可是,這條路子的好景也不長。不久之後,殡儀館推出了一條龍服務,其中就包括售賣骨灰盒。他們是壟斷生意,我們小本買賣當然做不過了。
正是因爲這樣,我即便回了家,也沒有多少老本可以啃。尤其是當我說想幫着家裏一起經營生意的時候,爸爸就氣得炸了鍋:“賣棺材是條正經路子嗎?也不瞅瞅現在是什麽世道了,再過些年就連做棺材的人也沒有了,看你拿什麽去賣!”
“可是不賣棺材我也沒其他出路啊。”我低聲下氣地回了他一句。結果,卻換來了他重重的一個耳刮子。“啪!”——這一記巴掌直打得我半邊臉腫的跟個小山丘似的,從那會起,我們父子兩就陷入了冷戰。冷戰一直持續了大半個月,最後以爸爸的妥協而收場。他同意我賣棺材,但絕對不能走他的老路子。
既然實體店走不了,那我就走網店嘛,正好我是電子商務專業畢業的,熟悉當中的操作。于是,在籌備了一個月之後,我的網店終于開了起來。然而,開了網店不等于賺錢,有半年多的時間裏,我是處在坐吃山空的狀态。如果不是老媽的一再鼓勵,恐怕我早就甩手不幹了。
由于我的堅持和努力,終于在年末的時候接到了第一筆單子。當時的情景我至今曆曆在目,大概是晚上八點左右,我一如既往地在貼吧和論壇發小廣告,可就在這時屏幕忽然間抖動了一下,彈出了一個對話框。
“店家,在嗎?”一個名叫“月亮之上”的人給我發來信息。
“親,在的哦。”我當即用顫抖的雙手給他回了信息,那時的心情已經不能用激動來形容了。
“店家,你家的棺材都是自己造的嗎?”他接着問道。
“當然了,我們家的師傅手藝都是很棒的。”我告訴他。
“那太好了,你能幫我打一副棺材嗎?”他又問道。
“親,我店裏的棺材都是現貨哦。”我提醒了一句,“你隻需要把尺寸告訴我就好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想請你到家裏來打,材料我們都準備好了。”他的回答讓我吃了一驚,不過也在情理之中,過去我爺爺和他手底下的師傅們也常常上門爲買家打造老房子的。正是因爲有此先例,我才沒有拒絕,随即回複了一句:“可是可以,不過我要收取上門的路費。”
“這個好說……”他見了,立即将地址發了給我,并且告訴我這件事情很急,因爲人已經沒了,将要在一個禮拜内出殡。
根據往常的經驗,要打造一副像模像樣的棺材,至少也得三天的時間,所以明日一早我就得動身前往了。招呼完了那個買家後,我便迫不及待跑去告訴爸爸。爸爸正坐在沙發上,饒有興緻的看着諜戰劇。他聽了之後,表情很平淡,喝了口茶,回複我道:“你出去磨練磨練也好。”
老爸的點頭無異于給了我最大的鼓勵,這是我的第一筆單子,圖的就是開門紅,絕對不容有失。所以,我又特意向他借了王師傅。王師傅是我們鋪子裏最好的木匠,由他親手打造的老房子絕對堪稱一流。
見過老爸後,我又去向老媽告别。老媽問我要去的地方在哪,我說是在黃湖鎮。她聽完便嘀咕了兩句:黃湖鎮雖然也在餘杭,不過那裏是山區,你千萬得當心,凡事都要聽王師傅的。作爲兒子的我,習慣了她的唠叨,也不做計較,隻是點了點頭。
當晚,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則,怎麽也睡不踏實。或許是出于興奮的原因,第二天天還沒亮就起床了。可當我打開窗戶時,卻意外的發現王師傅已經站在樓下了。我便向他打招呼:“王師傅,上來坐坐吧。”
王師傅向我搖了搖手,說道:“不用了,你準備好了,就下樓來。我們準備出發了。”
爲了不讓王師傅久等,我也顧不上向爸媽此行,拿起昨晚就整好的行李,掇拾了一番就匆匆下樓了。王師傅的全名叫做王自在,年紀五十上下,十五歲就在我們家打工,後來成了我爺爺的關門弟子。他的名字雖然叫自在,可是他這個人一點也不随意,相反的是态度很嚴謹。他不苟言笑,幹起活來很是認真,難怪會打造出一流的老房子。
王師傅跟我說,那個地方他年輕的時候曾去過一次,還是和我爺爺一起的呢。到了黃湖鎮後,還要爬過老虎山,那村子就在老虎山的北邊。從我們那兒前往黃湖鎮是沒有直達車的,不過好在我們自己有車,由我來開車,王師傅在旁指路。大約開了一個小時左右,我們便抵達了黃湖鎮,然後又輾轉來到了老虎山。
這時正好到了午後,王師傅說隻要腳步快先,天黑前就能到那個村子了。老虎山在這一帶算是海拔較高的山了,對于我這樣一個長年缺乏鍛煉的人來說,實在是一件不小的考驗。不過,我還是緊咬牙關跟住了王師傅的腳步。
天黑前,我們預期抵達了目的地。村子裏已經播放起了哀樂,道士們忙着做道場,氣氛一片肅然。前來迎接我們的是“月亮之上”,原來他是一個我差不多大的年輕人,名字叫做宋超。他上來就給我們遞煙,表現得十分熱情。我平時不抽煙,但看到是大中華後,也就不拒絕了。王師傅倒是不抽煙,開口詢問起了相關事宜。宋超用哀傷的語氣和我們說道:“家裏死了小侄子,才五歲半呢,都還沒有上小學。”
說完,眼眶裏打轉的淚水已經湧了出來。白發人送黑發人,換了誰都會傷心欲絕的。
“人都去了,請節哀順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句。
宋超把我們領進了家裏去見主事人,主事人是他的哥哥叫宋山,因爲人長的黑,所以村裏人都叫他宋黑子。宋黑子和我們客套了兩句,就直接進入了正題。
“木材我們都準備好了,請問你們最快要多久。”
我望了一眼王師傅,王師傅沉吟了一會,方才說道:“最快也要兩天,來得及嗎?”
“來得及,來得及。”宋黑子回答道,接着整個人莫名其妙的亢奮起來,“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們幫忙。不過,你們可以放心,錢是一分都不會賴的。”
“什麽事情?”我覺得奇怪,除了要我們打棺材外,他還想要我們做什麽事情呢?
“這個……那個……”被我一問,宋黑子反倒猶豫起來,他接着望了弟弟宋超一眼,說道:“還是你來說吧。”
宋超長年在鎮上打工,見過些世面,所以談吐上很從容。他頓了頓後,便對我們說道:“事情是這樣子,我在論壇上看到你店鋪的廣告,說是除了打棺材外,還能提供一些别人辦不到的事情,有這回事吧?”
“是的。”我點了點頭,但心裏面很虛,因爲後半句是瞎寫的,爲的是吸引流量。可誰知道這家夥竟然會當真呢。
“那就好辦了,我們的意思是想請你們去……”宋超說後半段話的時候,湊到了我的耳邊,似乎害怕别人聽了去。
“什麽?”我聽完,大驚失色,整個人像是觸了電似的,僵在了座椅上。
“怎麽了?”王師傅也被吓到了,當即問道。
“這事情我做不來,絕對做不來。”我回過神後,搖手拒絕了。
“爲什麽做不來?”宋超聽了有些憤怒,一對濃密的眉毛豎了起來,用責問的語氣對我說道:“你不是說能做些别人做不了的事情嗎?”
“話是這麽說的,可……可是這件事情我真做不來。”我哀求道。
“你不做就是欺騙買家,我回到鎮上就給差評,看你還開不開網店。”宋超威脅了一句。
“随便你好了。”我坦然說道,大不了就把網店關了嘛,反正也沒什麽生意。
“你……”宋超被我氣得說不上話來。他哥哥宋黑子也氣得坐不住了,重重拍了下桌子,就走進了後屋。
“他們到底要你做什麽?”這時,王師傅輕聲問我道。
“他們要我去掘墳盜屍。”我戰戰兢兢的說道。
“盜屍?”王師傅遲疑了一下,嘴裏嘀咕道:“用來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