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百裏者半九十,即便臨近帝都,孟沉也與玉玲珑的腳步滞留在了鑲北縣。
說到底,這怪的,依舊是玉玲珑這個好管閑事的。
之前他們一路上都趕得挺快,有孟沉在,他們進入鑲北倒是很容易,孟沉那朱紫色的腰牌一亮出來,一路入關簡直是毫無阻攔。
誇張的還有那些個縣城的縣官,聽說有天齊“限量發售”的朱紫色腰牌出現,有好幾次帶着一大堆官兵、小厮、仆婦、丫鬟嘟嘟啦啦一群人趕到客棧來要接孟沉去官府裏住“豪華單人間”,簡直讓玉玲珑睜大了雙眼忍不住給這些個縣官上上廉政教育課:不就是一個國師嘛!
玉玲珑這是(赤)裸裸地嫉妒,但人家孟沉可是金山銀山擺在眼前也毫不改色——那些個想巴結他的縣官,都被他攆了回去。有一兩個不知死活的,以爲這是孟沉的“欲擒故縱”就是不肯回去,還差點命自己帶來的小厮上來要自己動手,想扶着他們天齊這個偉大的先知國師就走——孟沉會給他們好臉色?一生氣“啪!”地一下就拍斷了客棧裏的桌子,害的那兩個縣官瑟瑟發抖不說,還要裝着威武笑着對心疼自己桌子的客棧老闆說:“區區一個桌子而已……”
雖然玉玲珑哀歎着不能沾光去吃肉,但也有益處:一路往帝都,幾乎是全不耽誤。
隻是這一路上的不耽誤,都被玉玲珑進入鑲北就一個多管閑事地給搞耽誤了。
事情是這樣的,那天玉玲珑和孟沉入關,許是因爲接近帝都,連縣官眼界都開闊了,就沒有人來騷擾他們。兩個人就在街上閑步:想要尋得靠譜的客棧住下:雖然離帝都已經近在咫尺,兩個人卻是不約而同不着急起來了。
玉玲珑是近鄉情更怯,雖然見不到那個人好久,但愈是想念,就愈害怕見到。而孟沉,則是想靜下來先細細打算一番,他好不容易出了帝都,總要做一些部署。
而就在孟沉要去方便,兩人暫時分開一會兒的時候,玉玲珑就給他闖出了禍來。
在一家醫館門前,她見到一個中年男子像是獵戶打扮與他幾個兄弟擡着一個奄奄一息的老太太前來診治。
偏巧這天醫館爆滿,師傅們都不在,許是還在後面裏忙着,看病的徒弟就在大廳裏診治,輪到了老太太的時候,就直接撩開了老太太的褲腿簾兒——那一股腥味,直沖着剛好走到門外的玉玲珑面前,惹得她側頭就是一看。
看病的徒弟又掀開纏繞的白布,玉玲珑就見到一個被挑破的水泡未經過處理的那麽潰爛,散發着臭味……
看病的徒弟,捏着鼻子給老太太換紗布,還一邊訓斥着旁邊的獵戶,那獵戶點頭哈腰的聽着,換個白布,重新包紮,完事。
眼見着獵戶們擡着老太太就要走,這一路以來因爲和孟沉相處愉悅,知道自己即将見到面癱男人從而心情都很好的玉玲珑終于忍不住露出自己本性,跑上去咆哮。
“這樣直接挑破了傷口又不清理又不消炎是會感染的!”
一句話,惹得周圍的視線紛紛炙熱而來。
看熱鬧的人也是漸漸圍了上來。
小徒弟自然也看見了這一幕,心裏還納悶着這是誰家的丫頭這麽不守婦道就這麽沖了出來,而那幾個獵戶們卻又雲裏霧裏的,不知道這個姑娘跑上來站在他們身邊對着醫館裏叫喚什麽。
而就在這時候,玉玲珑突然縮了縮左手進去,再伸出來的時候,手上就多了一顆消炎藥。
也不管幾個獵戶迷茫的表情,捏開老太太的嘴就塞了進去。
這一下,可糟了!
再怎麽懵,看到自己親娘給人不明不白喂進去個不清不楚的東西,怎麽能善罷甘休,那原本還憨憨表情的獵戶,一下子跳了起來,抓住玉玲珑的衣領就是大吼:“你喂俺娘吃了什麽東西?!”
他火,玉玲珑比他更火,對着那一張暴怒的臉,玉玲珑也吼:“你他喵地兇什麽兇,你媽都快讓人給醫死了,你還在這傻乎乎的,給人賣了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是因爲玉玲珑的話唬住了這獵戶還是那獵戶沒見過這麽兇的小丫頭,他抓住玉玲珑衣領的手力度突松,玉玲珑一下子就掙脫了回來。
恰在這個時候,那醫館的老闆——也是這醫館的大師傅,卞顯通,走了出來。
鬧了這麽大的動靜,就算遠在後院他也聽到了,以爲是來了尋釁滋事的,早就放下了手裏的活兒,出來看看。
便看到了先前玉玲珑“叫嚣”的一幕。
眼瞅着那獵戶眼神慢慢疑惑地轉向自己醫館這邊,卞顯通暗道一聲不好,片刻間眼睛又滴溜溜一轉,趕緊在眉間蓄了一些大事不好的惋惜神色,急忙走出去,一派學者的模樣:“這位大哥,老婆婆危矣!”
“本來按照小徒的方法,即便老人好的慢,遲早也會好起來,這下可好,被這丫頭不明不白喂了什麽藥下去……我開的藥可是不能和别的藥混合吃,不然會失了藥性!”
“這一旦失了藥性,這這這,這病可就好不了啦!”
他這麽一說,圍觀的人不無唏噓:也是啊,大夫都說治不好啦!這下子出人命啦!
卞顯通見圍觀的百姓紛紛站在他這邊,心裏不由一喜,有了打算:嘿嘿,小丫頭,要怪,就怪你自己撞到槍口上來了。
其實本來當日那獵戶來送他老母來診治他就想推了的——那麽大一個膿包,也不知是怎麽生了的——你讓他怎麽辦!
可是那獵戶實在是出手大方——二話不說地扔下了自己打的狐狸皮、野山豬,還說如果治好了會覓個孔雀來——這可都是好東西!
卞顯通忍不住見錢眼開,當即就答應,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會把老人家給醫好。
他本想若是出了事,就讓那個學徒頂罪,到時候就說是他在抓藥醫治等細節方面出了問題,這才沒有自己親自動手醫治她。隻妝模作樣地看了看,開了藥。
沒想到卻讓玉玲珑給撞了上來。
聽見卞顯通這麽說,獵戶一下子就急了,又一次疾步上前,抓住玉玲珑的衣領,雙眼血紅:“奶奶的,你要給俺娘陪葬!”
這卞顯通在鑲北縣是小有名聲的,雖然是個庸醫,但一來他這醫館有很厚實的後台,二來,他本人雖然看不好病,但精通推拿按摩,治好了不少人的腰腿疼病。這個民風尚未開化的年代,隻要有一點名聲,百姓們都會如敬鬼神一般地看待你。
所以聽着卞顯通爲自己的母親下了定論,獵戶就急紅了眼。
玉玲珑也火了。
雖然對這個獵戶誤會了自己感到很生氣,可她明白,罪魁禍首不是他。
輕巧地一個旋轉,玉玲珑四兩撥千金地掙脫了獵戶的掣肘,向着卞顯通就奔去。
這一下,差點把卞顯通吓得魂飛魄散。
看着玉玲珑出手,卞顯通就知道自己遇上了一個不吃素的,可都已經站到了對立面,卞顯通知道,這個時候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獵戶也是一驚,見到玉玲珑一個巧妙地旋轉就讓自己胳膊扭過去,吃不得痛不得不放手,原先對玉玲珑的評估又被全盤打破。
見到玉玲珑對自己敬畏的“卞神醫”出手,獵戶對自己的兄弟一個使眼色,幾個人暴吼一聲就沖了上去。
差點沒把卞顯通給吓尿喽!他做賊心虛,以爲他們要助玉玲珑來逮住自己!
要不是看見獵戶幾個兄弟吧玉玲珑團團圍住,說不定下一秒卞顯通自己真的是落荒而逃。
而瞧見幾個彪形大漢把自己圍住,玉玲珑皺了皺眉頭,倒是沒有害怕。
之前在殺手組織裏,玉面佛給她派了任務,幾個大漢?哼哼!十幾個雇傭兵都有!
全都是肌肉發達的魁梧大漢,還不是在幾秒間就敗倒在她和玉有緻的手裏。
那些個人雖然都是不怕死的,但恰因爲身材魁梧不夠靈活的,玉玲珑就借着自己身軀嬌小的優勢,讓這些人發了力是打了自己的人!
不過,這一次,棘手在于那十幾個雇傭兵她可以毫不留情地就殺了。畢竟是群殺人不眨眼的殺人機器,可這幾個獵戶卻是正正經經的老百姓……
玉玲珑歎了口氣,在一個彪形大漢撲過來的時候,巧妙的扭轉開來。
這一次,卻是隻能守不能攻。
第一回合,獵戶兄弟幾個想要團團圍過來包抄玉玲珑,玉玲珑輕巧地一點地,借着最近那人的高度往上一躍,來個壁虎遊牆——逃脫了“敵人”的包圍。
第二回合:獵戶可是急紅了眼,見自己兄弟幾個被玉玲珑刷的團團轉,不由地煞氣大起——他本來就是山間打野的,最容易起殺心——被怒氣沖昏了頭腦,向着玉玲珑就是一個飛叉過去!
這一下,看着他們打鬥的百姓們也紛紛尖叫出聲:“要殺人啦這是!”
同時獵戶的幾個兄弟也叫出聲。
“大柱!”
“你瘋了!”
“你這是做什麽!”
獵戶紅了眼,他的兄弟們可都還沒有失去理智,幾聲怒吼,喊回了那獵戶的理智。
一瞬間,冷汗浸濕了後背。
擡頭看看,還好玉玲珑反應機敏,不顧爬的高,瞬間跳了下來,隻威了一下腳踝,卻避開了那奪命的飛叉。
這下子,玉玲珑是真的生氣了,剛想出聲喝斥,卻聽見那卞顯通說道:“哎呀呀,小姑娘,你怎麽能這麽欺負人,喂了那老婆婆吃了不明不白的藥就已經是很罪過了:你這可是間接殺人,現在可好,你還倒過欺負這兄弟幾個,你真是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