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愈發駛近,嘲風軍所有兵士紛紛向兩邊而去,讓出一條道來,對着來人齊聲恭敬喊道:“大謀士好!四謀士好!”
吳名自然也是看見了來人,便與來人方向正好相反——策馬返回,雙馬交錯的時候,他隻對那一身黑衣的玄競恭敬地低了一下頭,卻無視大謀士紫夜。
好在三人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玄競對着吳名點點頭,紫夜也沒說什麽。
走得近了,才看清楚玄競和紫夜。
紫夜一身大紅寬大的袍子,若朱赤火焰,可惜身體羸弱,面色蒼白。而玄競則相反,體格偏大,身穿黑甲胄衣,雙眼有威。
如果聽說的不錯,紫夜之前也是習武健身,并不像現在這般羸弱不堪,就連策馬前來也需要紫夜帶着,可是後來受了毒物侵襲,傷了身體根本,才變成這樣。
紫夜和玄競亦然也是打量淩天澈。
即便已經是到了這樣一個時刻,他還是不慌不忙,對着來人微微示禮,明明白狐大氅是柔和的光澤,不知道爲什麽,看上去确是那麽的刺眼。
淩天澈——果然跟傳說中的一般,晨鍾、朗日,耀眼華光。
紫夜心凜:這樣的人物,難怪三皇子說不能成爲自己人,就殺了他,不要讓他變成敵人。
紫夜恭敬地對着淩天澈回禮,笑着說道:“世子爺厲害,這樣子都能穩如泰山。”
淩天澈笑笑,調侃一般說:“不然呢?坐以待斃?隻有搏一把,否則恐怕連脫身的機會都沒有。”
明人不說暗話,淩天澈知道自己那一套說辭對吳名也許管用,但對紫夜,恐怕過不了十句,就會露出破綻來。
他心裏有了别的打算。
既然走不了,就隻能用自己,換齊正等人一條生路了。
淩天澈決心與紫夜談判。
不想被紫夜搶白:“世子爺不用贅言,如果是我,站在你現在這個角度,想得也會是同一件事。不過可惜,作爲世子爺的敵對面,紫夜不能答應。”
淩天澈眸色瞬間轉冷。
就連紫夜也不得不感歎,原本氣息全收的一個人都已經光芒萬丈,這樣的銳芒,除去當朝幾位皇子和國師孟沉,怕是沒有人趕得上了。而這樣的人,方才一放氣息,紫夜就覺得自己周身如同墜入冰窖,冷森無比。
淩天澈目光深寒,看着紫夜。
大約明白過來淩天澈随時可能和自己拼命——不錯,他嘲風軍是有上千人,可近在咫尺,就算嘲風軍再怎麽快,面前的淩天澈,亦或埋伏在暗處的安南軍都可以瞬間就拿走他的小命。
紫夜微笑,不再賣關子,立馬開口:“但作爲三皇子派遣而來的谏士,紫夜倒是甯願世子爺這麽做,畢竟,三皇子想得是多一個如世子爺這樣的謀士,不是麽?”
淩天澈揚眉,知道紫夜話裏的意思,收了眸子裏那一絲透露殺心的寒意,他出聲問道:“這是三皇子的意思?”
“當然。”
紫夜微笑:“我隻是個謀士,不是決策者,我可以料到吳名降不住你,必會放你走,但報了三皇子後,怎麽決策,是他的事。”
淩天澈笑了:“看來,三皇子果真是陰晴不定啊,前一秒可以派吳首領來殺我,後一秒又派兩位謀士來招募我……”
“那你到底答應不答應?”
一旁久未發聲的玄競終于凝眉問道。
“我還有什麽選擇呢?”淩天澈笑着攤手,轉過身,爽朗地對小木屋說道:“三皇子邀約我去他府裏坐幾天,我不在的時候,衆兄弟你們該做什麽做什麽。”
齊正心一凜,表情大變。
這是拿自己換弟兄們了,雖然已經預料到有這樣的結果,真正遇見的時候齊正還是忍不住微微發抖。
淩天澈一團白色,跟在嘲風軍那些人身後很是顯眼,他跟着他們一起走去,背影見小。
風裏來雨裏去,生死不在自己,隻是每一次這樣的驚險,齊正依舊不忍動容。
顧傾城一聲悶悶地尖叫,立馬就想沖出去。
齊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
“瘋婆娘你幹什麽?你想死我不攔你,但是這麽多弟兄匍匐在這裏,你一動就會害死他們!”齊正低聲吼。
“狗奴才!”
顧傾城終于死去美好的綠茶婊僞裝,揚手就給了齊正一個巴掌:“啪!”
“你家主子都被敵軍帶走,你有什麽臉躲在這裏,看他用一個人的命換你們,他的命多精貴,你們别說幾十個人,就算幾千幾萬幾萬萬都抵不上他一條的!”
根本不顧及身邊幾十雙耳朵在聽,顧傾城暴躁地說道。
她心狠手辣,勤于算計,偏有一個軟肋——就是淩天澈。
齊正沒有說話,面無表情。
擡頭,淩天澈已經上馬,馬蹄若一起,怕再難追到,顧傾城見狀又要沖出去。
這一次,齊正還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腕。
“狗奴才,你!”
顧傾城話沒有說完,看見齊正發狠的神色,終于稍稍安穩不少。
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發狠地從嘴裏吐出來,齊正說:“你要去救先鋒,我不攔你,但先鋒用一個人的安危換這麽多兄弟的活路,不能被你一個人壞了。”
外面馬蹄的聲音終于驟起,冬日冷風中,呼呼而來。
顧傾城急了,掙脫了幾下,可哪裏能掙脫開齊正鉗得牢牢的手臂?
幾番回合下來,終于敗下陣來,軟下身子,眼睜睜看着淩天澈跟着那些人在馬蹄聲中漸漸遠去,最後白色的身影化作一個微小的白色光點,朦胧,不見。
齊正終于一把推開顧傾城。
冷聲,他說道:“好了,現在你想追上去,沒人攔你。”
“三皇子的落腳處就在皇上鑲北縣的行宮,你出去随意打探打探,都能知道。”
顧傾城揉了揉自己被齊正捏的發痛的手腕,兩眼迸發出惡毒的光芒來:“狗奴才,你最好清楚你今天做了什麽!遲早,你會後悔!”
說完,顧傾城“哼!”了一聲,一個人向外而去。
她來的時候爲了方便和淩天澈親熱,刻意擯退了一直跟在她身邊的丫頭,以爲這樣可以騙得淩天澈疼惜,一路帶上自己,沒想到這個時候,隻能造成她孤獨一人的結果。
齊正冷冷盯着顧傾城愈走愈遠的背影,也是不屑地冷哼一聲。
“隊長,我們該怎麽辦?”
顧傾城一離開,安南軍将士便有按捺不住的,先是對着顧傾城的背影啐了一口,然後看着齊正,不無擔憂地問。
“吱吱吱,吱吱吱——”這個時候也終于想起一陣急促的叫聲。
循聲而去,小紅猩猩star映入眼簾。
它張牙舞爪地做出兇狠形狀,想要逼迫齊正他們放了它。
當日密林star裝作是玉玲珑引開齊正,孟沉的計策确實成功,隻是也賠上了star,任憑小紅猩猩再怎麽厲害,還是比不上齊正這般武功頗高的高手。幾個閃身間,star就被齊正一個回身轉捉住。
齊正訝異于自己捉到的是一隻小紅猩猩,也驚歎這個小東西的智慧,當然還有一絲不甘,知道自己被調虎離山——也許那個時候,他離世子爺念念不完的世子妃隻有那麽一點點距離。
“吱吱,吱吱!”star依舊不依不饒,恐吓的樣子又惹得人想發笑,方才的安靜是因爲覺悟到自己身處危險中,現在衆人緊繃的弦都已經放松下來,它這麽聰明,怎麽可能感受不到?
又開始放肆。
“别叫了!”
一個安南軍将士一揚手中大刀,恐吓又耐煩地說道。
然而卻被齊正迅速阻止:“等等。”
看着star,齊正的眼睛有些發亮:“我想到,怎麽救世子爺了……”
淩天澈跟着紫夜、玄競和吳名幾個人離開的時候,恰恰是玉玲珑收拾行李,和孟沉離開苗疆之際。
吊腳樓一見苗清,說完孟沉身世,苗清就說出此見玉玲珑的目的,答應不答應,玉玲珑都是沒有選擇的。
她從吊腳樓出來,孟沉又進去了約莫幾分鍾出來,他出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如同霾天。
孟沉沒有說,玉玲珑也沒有問,隻是照着吩咐收拾行李,離開苗疆。
按照孟沉打算,此行結束,就該是往皇城帝都而去,照之前孟沉和她說的,淩天澈,應該就在帝都。
一上路,玉玲珑的心就沉甸甸的。
偏孟沉一路陰沉着臉,玉玲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緊趕慢趕地跟着孟沉,看得出來,他很着急,趕路的速度都快和跑車相媲美了。
隻是,一入夜,無論到哪,孟沉都會停下來。和之前倒是有所不同。
之前從安平道首府趕往苗疆,他們根本就是不分日夜的趕路,比起現在,要累很多。
這一夜,他們從城池出來,走到了曠野,沒有客棧,隻好選擇搭帳篷休息。
本來都已經熄了蠟燭各自休息,玉玲珑鬼使神差地爬了起來,想要到外面透透氣。
經過孟沉帳篷的時候,隐約聽到了什麽怪異的聲音——孟沉的帳篷就在十米開外,玉玲珑在帳篷裏聽不見,走到外面來就很清晰。
蹙眉,月光下玉玲珑的側臉滿是疑惑。
沒有的多想,玉玲珑就走近了孟沉的帳篷。
越走近,那一陣陣怪聲就更清晰,那是指甲抓着什麽的聲音,低沉而長長的“和和——”聲音。
後背一下子起了雞皮疙瘩,怕是什麽野獸進去襲擊了孟沉,玉玲珑趕緊快步走上去,一下子撩開了帳篷!
可是一撩開帳篷,入眼的全是震撼!
孟沉扭曲着身體,猙獰的面容暴露在月光下,他一條腿直直的,另外一條腿掰開,詭異地跪在地上,用指甲不停地抓着所有可以抓到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