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嗤笑:“你不必心心念念那盞茶,真正讓你發昏的原因,不在茶上。”
玉玲珑猛地擡頭。
苗清的聲音清晰地從空氣中傳來:“在蠱上。”
“茶水裏有我的血蠱,你喝了一口,蠱線蟲就入體了。”苗清繼續說:“之前你問我我是誰,我告訴你是孟沉的朋友,其實,還有一重身份——我是苗女。苗寨的女兒,苗族巫女。”
玉玲珑靜靜聽着,最初的訝異情緒已經被壓了下來。她本來就猜測到苗清應該沒有那麽簡單的。
“你應該明白南疆苗人和安南軍的敵對關系吧?”
苗清突然站起來,慢慢地走到了玉玲珑的身後。
“所以呢?”
玉玲珑淡然問道。
她不害怕,不是不害怕苗清的蠱,而是,她知道,無論他們做了什麽——孟沉亦或是這個苗清,他們的目的都不在殺她。
那麽,她倒不如靜觀其變。
苗清突然沉下身子俯首在玉玲珑耳邊,她暖暖的呵氣蔓延到玉玲珑的耳朵上,癢癢的。
她說:“所以,我這次和你說孟沉這麽多事兒,并不是爲了和你套近乎,也不是和孟沉套近乎,我的目的很簡單,我給你下蠱,你爲我做事。”
“什麽事?”
“看好孟沉。”
苗清突然直起身子,幹脆地說道:“孟沉和我之間有個交易,我不能告訴你全部,不過我也不是很相信孟沉,所以我需要你的監控。如果你不聽話,很簡單……我的蠱線蟲會爲我做出決定。”
“怎麽樣?”
頓了一頓,苗清總算是爲這一番長論結尾。
玉玲珑突然哈哈大笑,引得樓下的孟沉也看了過來,她慢慢地站起來,看着苗清笑出了眼淚。
對于這樣突然而來的行爲,苗清先是一怔,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你什麽意思?”
玉玲珑并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繼續哈哈大笑,直到笑完了腰,笑出了眼淚才慢慢停了下來:“你們這個時空的人,還真喜歡下蠱啊!”
“什麽意思?”
苗清再次問道,這一次卻是針對玉玲珑剛才說過的話。
輕聲歎氣,玉玲珑不說話,隻是默默地扒了扒自己的下眼皮。
苗清清晰看見有兩道若隐若無的線,出現在玉玲珑下眼白上。
一道很明顯是她自己剛剛下的蠱線蟲,皮昂變還另外有一道還隐隐泛着黑色的光澤。
她識得這一道黑線,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什麽,苗清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是顧傾城?”
“是。”
盡管不知道爲何苗清也認識顧傾城,但眼下,玉玲珑已經學不會訝異了,讓她訝異的事情太多了,繞了一個圈兒,她感到自己無論是留在安南王府還是逃了出來,始終還是在原地踏步。
她沒有離開這個圈子。
拍了拍手,苗清歎息般地說道:“倒是有長進了。隻可惜還不到火候,還是不能說出師……”
言語裏,處處都是了解的樣子。
玉玲珑頓了一頓,才看向苗清:“所以,顧傾城,和你是同一個門派?”
這個時候,玉玲珑的話裏的人,正停留在帝都以南的鑲北縣,胳膊慢慢地向淩天澈伸過去。
顧傾城笑意吟吟。
她慶幸自己多長了一個心眼,在安南王府裏安插了幾個眼線,所以淩天澈一走,她才有時間好準備,能夠在他進帝都之前就把他攔住。
怎麽能讓他進帝都了?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姻緣。
手慢慢伸向男人的臉,顧傾城聽見自己鹂鳥般的聲音響徹空氣:“表哥,你大可以不避諱傾城,姑姑姑父都已經跟我爹爹提親,很快,我就要嫁給你了。”
淩天澈眯眼看了看顧傾城,一聲冷笑。再突然擡手,大手如同鉗子一樣牢牢鉗住了顧傾城柔弱好似無骨的小手,再猛地甩開。
真是晦氣。
在密林裏差點兒就找見了玲珑,偏偏被那個該死的小猴子給轉移了視線,現在好不容易快要進帝都,偏偏在這裏休息的時候碰見了這個人。
顧傾城說是受了大公主的邀約而來,是巧合,可是,他信?
當然不信。
偏生顧傾城的親生父親,他的伯伯之前也盤桓在這裏——他可以對顧傾城沒有什麽好臉色,可是在伯伯面前,還是要給足了禮儀的。畢竟是母家長輩,他淩天澈不能不顧。
這才停留下來,耽誤了進帝都的時間。
轉念一想,也好,可以一次性和她說清楚。
淩天澈往窗外望了望,今日天色很陰,可見度很低,幾乎望不見十幾米外的情景,終究是冬日,愈往北去,冬雪愈大,也确實是不好行路。
隻希望不要出什麽岔子才好。
淩天澈隐隐地有一些不好的感覺。
顧傾城顯然是沒有想到淩天澈會這麽狠絕——從小到大,無論是在安南王府還是淩天澈去了她家裏,哪件事情上他不讓着她疼着她?一時間居然有些怔愣。
淩天澈突然轉頭,将顧傾城迷茫的神情完全捕捉到了眼裏,忽然的開口也是冷冰冰的語氣:“顧傾城,你已經不再是那個清純可愛我的表妹了。”
“我不知道你這幾年到底經曆了什麽還是天生就心狠手辣,但是既然你對玲珑下了蠱,那麽就應該明白,自己已經和我站到了敵對面。”
揚了揚頭,淩天澈眯了眯眼:“之前對玲珑冷落過,所以讓你們所有人都有了誤會,不過我今天告訴你:玲珑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碰一個手指頭的人,雖然母妃有些誤會,但我一定會和她說清楚,今天說不清楚,明天說清楚,一年說不清楚,十年說清楚,再不濟,我等到母妃百年後再去找玲珑……再重申,玲珑是我自己都舍不得碰一個手指頭的,愛着來不及要寵着還寵上天的人,以後你要是再鬥着膽子做出傷害了玲珑的事情,就别怪,表哥不認表妹的情。”
突然拉近距離,一次一頓地說完最後一句話,淩天澈又突然拉開距離,面對顧傾城的瞠目結舌做了收尾:“還有,你别妄想着做什麽世子夫人——這一生,我淩天澈的妻子,隻有玉玲珑。”
許是這陣子眼睜睜看着玲珑跟着自己吃了太多的苦,又許是玲珑的離開一下子在他腦子裏點燃了什麽,淩天澈的心境一下子大變。
以前對自己不喜歡的人,就算看着眼厭,也不會在面上露出來,他之前是護着顧傾城,隻是基于兄妹的情誼,其實并看不慣顧傾城的大小姐脾氣。
根本沒有料想到淩天澈會是這樣的反應,顧傾城訝異地張大了嘴巴,好久都沒有緩過來。
不知道這樣僵持了多久,顧傾城終是摁下内心的不快,把自己表哥驟然的變化歸咎于玉玲珑的嚼舌根子。
擡起手捋了捋額前的碎發,顧傾城做出一副楚楚動人的表情來。
隻是這一次,還是沒有等她說話,就聽見數道破空而來的銳利箭響。
“嗖嗖”聲驟起,淩天澈很快反應,立即蹙起眉頭,視線低落,尋找到了隐蔽身體的藏處,他猶豫一秒,不得已地拉起顧傾城的手,帶着她矮下身子,朝着門外而去,箭聲鳴叫而來如暴雨一般地落下,伴随這一個大漢煞氣的笑聲像是從曠遠的地方傳了過來:“淩天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直接去了帝都不久沒有你的事了,偏跑到這鑲北縣來找死!”
這個聲音,淩天澈識得。
陰晴不定,戾氣橫生的三皇子軒轅風底下有九大能士,每一個都是厲害角色。這個圍剿他們的人就是排行老九的吳名。也是三皇子嘲風軍的一個小統領。
他性情暴戾不亞于自己的主子三皇子,又是魯莽敢幹的一個,對三皇子更是忠心不二,有許多見不得光的事情,三皇子都會派他打頭陣。
今天他能出現在這裏,一上來二話不說就對他帶領的安南軍小分隊放冷箭,那麽毋庸置疑可以看得出:三皇子,坐不住了。
躲過第一波密然的箭雨,淩天澈稍稍推開靠近自己的顧傾城,他願意保住她性命,不代表在乎她。
隻因爲他們有一層血緣關系。
外頭突然傳來關切地喊叫聲,呼喚着讓淩天澈不要出來。
是他安南軍小分隊裏的一個将士。
淩天澈心頭一熱:他底下的人,也都是不怕死的熱血将士,這會兒攔住他,無非是害怕吳名再放冷箭。
他們甯願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爲他開路,也不願他這個先鋒受傷。
但他怎麽能安然受之?清了清嗓子,淩天澈高聲叫道:“齊正!”
外頭果然立刻傳來了響亮的回話:“在!”
“揚白旗,傳信号給吳名:我要出來!”淩天澈毫不猶豫。
終于想起來爲什麽隐隐不安了:這鑲北縣在中秋之前被皇上賞給了三皇子。
應該繞道而行不做停留的,淩天澈深吸一口氣,吳名氣勢洶洶而來,肯定比他的人多,雖然他魯莽,三皇子可是會顧慮周全的,沒有十分要拿下他人頭的把握,也不會出手。
看來他這一次,恐怕真的會,兇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