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有什麽意思呀……”見玉玲珑聽見自己的啐罵，喜鵲不僅不收斂，反而全都豁出去了：“這府上也就你和你的幾個丫鬟不知道，誰不知道咱們王爺王妃這次帶着傾城小姐離開，是爲了去廬州侯府提親的，也就你這樣的江湖女子，才會爲爬上了世子爺的床沾沾自喜……一個破鞋！”
曦玉軒裏回蕩着喜鵲尖銳的叫聲。
“住嘴！”
玉玲珑尚還在張口結舌之中，就有一個怒氣橫溢的男聲隔着院子傳了過來。
是淩天澈了。
他站在曦玉軒門口，披着莽白箭袖的大氅，長身而立，任憑冬雪飄在身上，他的頭發已經濕了，不知道在雪裏站了多久，而面孔上，則一副暴怒的表情，死盯着喜鵲。
他耗費了這麽大心力才瞞住的東西，盡然被這個一個吃裏爬外的東西給洩漏了！
該死！
喜鵲顯然也是沒有料到這一幕，突然聽見這一聲厲喝，再回頭一看，立馬吓得面如死灰。
“撲通”一聲跪下，喜鵲朝着淩天澈連連磕頭：“世子爺息怒，世子爺息怒……”
到了這個時候，什麽求饒都是徒然，淩天澈身後的齊正跟黑臉包公一般地走過來，像拎小雞一般地提起喜鵲，任憑她怎麽掙紮扭動求饒哭泣都不管，拖着她朝曦玉軒門外走去。
喜鵲叫喊的聲音終是漸漸小去，一旁的百靈和甄媽媽也吓得把頭埋進了地裏去。
從始至終，淩天澈的眼睛都沒有離開過玉玲珑，隔着冷風，她也看着他，是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麽答案，而觸及他無奈眼神的一刹那，玉玲珑終于明白過來。
喜鵲說的，是真的。
猛地轉回身，玉玲珑大步就往屋裏走。
看見女人這個舉動，淩天澈一下子恐慌起來，他快步向着她跑去，雪裏差點兒滑倒，可就算這樣，也沒能減緩他的速度。
還好在玉玲珑進屋的前一刻，淩天澈來得及，猛地用手隔在了門之間，“嘎吱——”一聲，玉玲珑關門不成，反而是軋到了他的手。
“世子爺！”
“世子……”
甄媽媽、百靈和青青阿蕪大驚失色，甄媽媽更是差點兒沒忍住想上來看看，卻被他一個手勢攔住。
玉玲珑也忍不住驚呼：“你幹什麽！”
她可沒小使力，淩天澈的手一下子腫的老高，青青的淤痕赫然出現在手背上。
“你瘋了嗎！”看見淩天澈的手牢牢地抓在門框上，以一種自殘的方式迫她關不了門，玉玲珑不得已拉開了門。
看見女人原本失望的表情裏還透露出一點點心疼來，淩天澈長長舒了口氣：“這點兒小傷，不算什麽……”
會心疼就還好，傷了手，卻能換得他給她解釋的一個契機，那還是很值得的。
說着，擺了擺手，示意其它人們回避。
幾個奴婢會意地躬身退去，淩天澈便擡腳走進了屋子裏。
關好門之後，玉玲珑就擡起頭，冷冷地看着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難怪她一直感覺有什麽不對勁，如果說顧傾城因爲對她下蠱而畏罪潛逃，她一個人逃跑就夠了，安南王和顧氏是絕對沒有必要一起走的。
這種離開，本來就是蹊跷！
隻是，府裏爲什麽一點兒風聲也沒有透露，若不是今天陰差陽錯讓她知道了這件事，恐怕她還會一直蒙在鼓裏！
“你聽我說……”淩天澈最怕的就是她不肯聽他解釋。
“你說！”
這一回玉玲珑一反常态，反倒是坐下來仰着頭看着他。其實她想等的，隻是一句“誤會”，一句否定喜鵲的話裏陳述的那些。
淩天澈深吸了一口氣。
“玲珑……”淩天澈擡手就要抱她。
玉玲珑卻猛地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身體接觸。
她别開臉，僵硬地表情告訴淩天澈——她很生氣。
以往她也很生氣，那是王府裏的人欺負她的時候，可是那種生氣是單純的，不往心裏面去的，氣過了找回場子了也就算了，但是今天這樣一種生氣還夾雜着一種害怕、一種被欺騙了的厭惡和一種說不出原因的賭氣。
“爲什麽不早告訴我？”小情緒慢慢地擴大，玉玲珑偏頭認真地問道。
“……”
他沉默。
兩個人就這麽對望，果然沒有出乎淩天澈的預料，她的反應太大，根本與其他世家裏的夫人不同。那些人，因爲要回避“善妒”的指責，所以即便心裏再怎麽不樂意，也要裝出大度的樣子，甚至是自己往自己丈夫的房裏添人。
他一開始瞞着她的決定是對的，就是怕她現在這樣的反應。
“……玲珑，你該知道，作爲世家大族的接班人，有很多都是無奈……”千言萬語，千頭萬緒，他完全理不清，隻能從這裏開始，他不是沒有想過反抗，帶着這個小女人一走了之，可是他走了，王府怎麽辦？
父王已然趨向年邁，府裏又有那麽多人眼巴巴地指望着他……如果他能反抗，當年在被選中“世子”這個位置的時候，就已經反抗了。
“所以呢？”
玉玲珑的心慢慢涼了下去。
難怪。
難怪他會一直當她是玻璃制成的一般小心呵護，即使她再怎麽潑辣無理的要求他都盡量滿足，原來，是他心裏早就有了對她不住。
呵呵，真是可笑。
聽見玉玲珑聲音冷到了極緻，那種她随時會離開的恐慌又再度襲來，淩天澈突然擡手，将玉玲珑鎖在懷裏。
“玲珑你聽我解釋，不過是把傾城娶回來，這隻是一個家族聯合的籌碼，你放心她隻會是夫人，不會越過你去……”
淩天澈着急地解釋。
突然有課滾燙的什麽東西掉落，滴在了他的手上。
聲音戛然而止，淩天澈表情猛地定格住。
“玲珑……”
“所以在我們那一夜之前，你就已經……”玉玲珑抽了抽鼻子，來到這個異世，她這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哭吧！
一種被欺騙的感覺烙印在心底，她以爲他本來會解釋：不要聽喜鵲胡說，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之前承諾你的會一直算數……可偏他解釋的是要她放心，他會對她最好，就算他娶個别的女人進來他也會對她最好。
當她是傻子麽！
“我的愛情裏不能有第三個人，我的婚姻裏也不能有另外一個。我知道你們古人三妻四妾是正常，可是我就是不能有，如果你一定要娶顧傾城進門，那麽……”玉玲珑頓了一下，擡起頭來，将那個懷抱自己的手慢慢掰開，再慢慢地轉過身來，凝視着他：“我、退、出。”
“但是你搞清楚，這是你要找别的女人惹我生氣了，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休了我。”
是我不要你了……
是她不要他了。
心底之處，鈍痛如同帶刺的荊棘狠狠地糾纏蔓延爬上來，纏裹住他的心髒，刺得他每呼吸一口就如同針紮，他瞪圓了眼睛，提高了聲音：“你胡說什麽！”
“别那麽吓人……”玉玲珑慘笑，擡手抹了抹已經模糊不堪的雙眼：“你吓不倒我的，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不是你們傳統意義上的小女人，别以爲我離開你我就不能活……”
“你胡說八道什麽！”
猛然打斷玉玲珑的話，淩天澈又一次擡手抱她，根本不管她的反抗，使出大力來恨不得把玉玲珑狠狠揉進自己懷裏：“你又說胡話了，我知道，我知道……絲……”
話沒說完，他深深抽氣。
懷裏的女人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她仿佛知道咬哪裏最疼，也難怪，她是個大夫，怎麽會不知道咬哪裏最疼呢？
淩天澈吃痛，放開了玉玲珑。
她含着淚瞪他。
有一刻，玉玲珑覺得自己像是大話西遊裏的紫霞仙子，因爲此時此刻，她這樣含着淚瞪着他的樣子一定同至尊寶不肯接受紫霞時候，紫霞那幽怨的眼神如出一撤。
“恭喜你。”
玉玲珑突然開口說道。
“玲珑，你先聽我說。”淩天澈的語氣又蓦然軟了下來：“就算顧傾城進門，我也依舊隻愛你一個人，我沒有喜歡過别人，從前也沒有，我甚至連個通房也沒有，你先忍一忍好不好，等到我們生下嫡子，母妃一定會慢慢接受你的……”
“其實你三弟也很好的，不如我改嫁？”
玉玲珑譏笑，打斷了淩天澈的話。
“你說什麽！”軟下來的态度還沒有維持兩秒，就又被玉玲珑弄得驚怒不已，三弟？她是在說淩添晨？
“我是說我改嫁你三弟，你先等一等，說不定我不跟顧傾城搶了，她也不覺得你稀罕了？幹脆就順了你母妃的意思，我嫁給你三弟了，她出氣了，說不定還會對我好一點兒……”譏笑越來越深，眼裏卻越來越酸。
“玉玲珑！”
“你是不是不能接受啊？”玉玲珑哭着笑着問道。
“當然不能！”淩天澈的腦子都炸了。
淩添晨！
她什麽時候開始和他有了接觸的？是在他離家的時候麽！還是在莊子上的時候！
“我隻是打了個比喻啊……”拔高的聲音突然陡降，玉玲珑譏諷的笑容慢慢收回去：“淩天澈，你看，你連這個比喻也接受不了，那麽……”
“你告訴我你要暫時娶個女人，我就有多接受不了。”
“這，不是忍一忍能夠解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