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澈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平妻？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事情啊，他的心願，他的潔身自好，難道母妃會不懂麽？連個通房都不要，他又不是沒和母妃說過此生不要姨娘，隻要一個妻子，要他怎麽能和自己不愛的人一起生活？
如果被玉玲珑那個吃爆竹長大的女人聽到了，還不得鬧翻天？
不不不，這件事情他辦不到。
“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父王……”
淩天澈想找什麽借口來。卻還是被顧氏微笑着打斷了：“這件事情，你父王知道，也是我和你父王商讨的結果，不要擔心你父王的态度，不日我就會和你父王共赴廬州府跟你舅舅提親……傾城，一定要風風光光的進門。”
淩天澈一下子繃緊了脊背。
又一次。
又一次他自己的婚事沒有經過他自己的同意，甚至連之前的商讨也沒有，就這麽被做主。
剛剛才柔和下來的面部表情再度僵硬了起來：“爲什麽？”
“什麽爲什麽？”顧氏收斂了笑容，許是感覺到了自己兒子有一些不對，語氣裏便帶了一些勸說一般的苦口婆心：“這都是爲了你好，澈兒，傾城才是和你門當戶對的那個，今後安南王府若是世代與廬州侯府結好，于你于廬州侯府，都是百害無一利，如今的朝野形勢，你也比我清楚，那麽不安穩，還是要尋得強大靠山好……”
“所以我的婚姻變成了你們的籌碼？”
淩天澈挑眉反問。
顧氏倒抽一口涼氣：“你怎麽還不懂！”說着，一掌重重拍在了淩天澈背上，拍完過後，又立馬後悔，心疼地爲他撫着背：“母妃是想你可以幸福，才籌劃了許久，若不是先前有玉玲珑攪和，你早就和傾城……”
“母妃，您已經不再懂孩兒的心了。也不再爲孩兒的幸福考慮了。”
鼻酸的感覺充斥内心滿滿，淩天澈終于回頭，繃緊了身子跟顧氏告退：“母妃，天色不早了，您好好休息吧。”
“澈兒……”
有那麽一刻，顧氏感覺到淩天澈突然之間離自己是那麽遠，這一種疏遠讓她後怕，顧氏忍不住伸出手去，想要觸碰淩天澈的臉龐，可是她那裏又及得上淩天澈的速度？還沒碰到淩天澈的衣襟，他就飛一般地離開了彤心院東廂房，像是在逃跑。
“澈兒！”
顧氏一身帶着後怕喊叫響起，仍然沒有留住淩天澈的腳步。圓圓燈籠下，隻見東廂房裏，獨有一個半老婦人，靠着門框，手無力的前身在夜色的黑暗之中……
淩天澈很快又回到曦玉軒。
男人一回來，就無神地對她笑了笑，敏感的玉玲珑很快就發覺到了他情緒上的不對。
“怎麽啦？”直起身來幫男人脫下披風，玉玲珑笑着湊上去問道。
“沒什麽。”淩天澈搖了搖頭。
“還說沒什麽，身體都已經繃地這麽僵了，你是打算騙人麽？”半撒嬌半鬧，玉玲珑把自己揉進他的懷裏。
要是平常這時候，玉玲珑如果主動“投懷送抱”，淩天澈必然要鬧着圓房了，可是今天，男人吃了風的冰冷身體除了慢慢溫和下來，卻沒有其他動作。
感覺到他冰涼的手擡起來環放在自己背上，玉玲珑心裏更加疑惑：“怎麽了？和母妃吵架了？”
這女人真是敏銳地讓他無地自容，又那麽直接總是一句就說出重點。半響，淩天澈終于悶哼了一聲“恩。”
鼻音又一次響亮地敲擊在女人的心上，本來有仇必報的她，沉默了下來。
“算了。”玉玲珑突然開口。
清脆地聲音穿透她的唇齒，一個字一個字迸發在冰冷空氣之間：“我隻是猜測是被顧傾城下蠱了，說不定是我的錯覺嘛！顧傾城那樣假惺惺的大家小姐，頂多今天在背後說說誰壞話，明天再做些栽贓嫁禍的小勾當的，她那樣的小家碧玉，我倒不信她有那個本事……”
“我母妃的娘家廬州侯府是用蠱出身的。”
突然打斷她的話，他鼻音重重地說出這句話來，把頭埋在女人的脖頸之間，暖香傳來，稍稍安定了他的心神。
他要親口告訴她，免得以後她通過其他渠道知道了，會怪自己。
可玉玲珑想的卻不是這個。
玉玲珑一滞。
驚愕過後便是無奈。
這個面癱男，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難道不知道她是在爲他解圍？
不想他夾在自己和顧氏之間爲難啊！
玉玲珑歎口氣，繼續：“那又怎樣，說了都是我的猜測，先别說我的推測準不準，就算顧傾城有那個本事，我也沒有證據不是？而且……”
話沒能說完。
被堵上了。
是淩天澈的嘴巴。
綿長的窒息而來，玉玲珑忘記了什麽叫做呼吸，突然有一刻，她似乎看清了自己是如何穿越到這個異世來的，仿佛是有個指南針在時間的洪流之後爲她指引清楚了方向，在暈眩的第思維漩渦裏，她看見了星河之中最美的繁星。
冥冥之中，真愛需要跨越千年來等待。
于是，她來了。
就像是被最初的星球放棄的一顆隕石，在與大氣的碰撞中擦出火花，滾燙了的也許是她的後半生，就像是隕石墜落的最後一段路。
她，注定要有此一行。
直到淩天澈放開她，玉玲珑也沒能回過神來。
還是男人低沉在耳邊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怎麽了？是不是這一次又吓到你了？如果是，我道歉……”
玉玲珑擡起頭，凝視淩天澈真誠的雙眼，笑着，搖了搖頭。
“不，不是吓到我了，是……嗯，很開心。”
在彤心院裏升騰起的那股無力終于慢慢被融化，淩天澈一下子把她抱起來，笑着戲弄：“公豬抱來啦！”
他不想讓她提早就知道那麽多不開心的事情，雖然他的心裏在歎氣。
面對淩天澈今天的糾纏，玉玲珑再沒有如往常一般，拼命地“反抗”。
她隻微笑着，看着他。
什麽狗屁玉氏原則，什麽絕不在異世留情，都滾一邊去吧！她要和他在一起。
淩天澈這樣一個面癱男人爲了她都能和自己的母親吵架，爲了她做出了這麽多的努力，如果她依舊面對這份感情扭扭捏捏，是不是對她作爲21世紀的新新人類感到丢臉？
玉玲珑輕輕捧住淩天澈的頭。
女人細膩的動作再大條的男人也能感覺到，更何況淩天澈本來就是一個極爲敏感的男人，他的身子一僵，瞬間明白她是在爲什麽做準備，雖然今天晚上的他，并沒有那個意思。
淩天澈又把她放下。
他當然是知道玉玲珑脾氣的，這個女人對于她愛的，會美好歡笑，可是倔強起來的時候，恐怕連命都會不要。如果她知道，他終将抵擋不過父母的命令而迎娶顧傾城，恐怕會有災難性的後果。
可是……
如果她真真正正變成他的妻子呢？
她還會舍得離開他麽？
一瞬間，淩天澈的心提了起來！
生生壓制住想要跳出喉嚨的那顆“撲通”的心，淩天澈凝視着燭火裏明亮燦爛如同小太陽，又婉約輕靈恰似繁星點點的女人，開口問道：“你願意……那個麽？”
他問得十分隐晦，可是玉玲珑依舊聽懂了話裏的意思，瞅着好不容易吐出那幾個字，臉色羞紅的男人，玉玲珑一下子笑出了聲。
什麽呀！
就說古人還是古人，骨子裏還是放不開，哪有這樣問的？
玉玲珑仰頭“哈哈”大笑。
“喂，你笑什麽，不願意就不願意，我也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反正都已經被你拒絕那麽多次……”男人滿頭黑線，這個女人怎麽無論什麽情形都是那麽奇怪，就連這種羞于出口的事情别家女子聽了也是不好意思，她倒好，還笑話他起來了。
仰頭大笑的女人好不容易才止住笑，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淚後，肩膀還是抖動不止，直到看見淩天澈仿佛是真的要生氣了，才慢慢地止住笑意。之後，沉默地盯着他。
她愛他。
她已經确定了。
她是21世紀的人好不好，就算之前沒有談過戀愛，也不至于封建到那個樣子，玉玲珑笑着，張了張口，說出一句淩天澈聽不懂的話來。
“Let’s do it。”
“什麽‘死肚’……”
這一回，是男人的話沒有說完。
這一夜，天上的月亮悄悄地把臉埋到了雲層後頭，是羞于看見曦玉軒裏兩個人喜悅的情緒下幸福的小情話，二十年來，淩天澈不曾嘗試過的東西，堅守的東西，終于在自己的堅持下，有了最完美的結果，或許有些事情，他的無奈蒼白無力，可是在這一件事情上，他終于達成了自己的心願。
這一夜，與之前那一個吻一樣，綿長優美，秋日之霜終是華美地落在了紅葉的葉尖之上，渲染了夜景的清亮，如果，霜降過後離冬日的降臨不遠，那麽白雪過後，一定會是個幸福的暖冬。
曦玉軒正房裏傳出來的聲音還是驚訝了整個小院子，大耳房裏，青青阿蕪一個紅着臉埋頭，另一個默默垂淚感慨玉玲珑的不容易；大耳房裏，喜鵲的表情終于在驚詫之中慢慢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