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誤會了你,我隻是沒想那麽多,你的話說得那樣嚴重,萬一真的應驗,萬一真的會……我是擔心你……我知道你也誤會了我。是我不好,我的态度太僵硬了,才會讓你誤會了我……那個時候我腦子有些亂,其實我知道你不會做那樣的事的……”
玉玲珑錯愕之際,淩天澈沒有停歇下來,繼續悶聲說道。
因爲害怕,害怕失去玉玲珑,淩天澈的話語有些錯亂沒有邏輯,但他還是表達清楚了自己的意思。
錯愕,是玉玲珑的第一感覺。
之後,似乎有一隻溫暖的手覆上她心間,一遍遍卸下她心裏那一件件叫做負面情緒的枷鎖下來。
釋放了,她的心。
原來,是這樣。
原來他怕天打五雷轟的是自己,而他這般深的歉意又是因爲沒有相信她。其實冥冥之中他又是相信她的,隻是不願她說出這樣狠毒的話語來,他也會害怕有個萬一。
一片靜寂。
她一點一點,微微笑起。
淩天澈不知道自己語無倫次的話她聽懂了多少,但是感覺懷抱中的女人心跳逐漸逐漸平穩下來,他才慢慢地止住了那樣深如深淵一般的恐慌。
許久之後,他懷裏軟乎乎的那一團終于開口:“你放開我吧。”
玉玲珑輕聲說道。
誰知道淩天澈不僅沒有放手,反而加重了臂力,都有些勒的她喘不過起來。
“好了,我不走,你放開我吧。”
溫柔又似安慰的話語再次輕聲在男人耳邊響起,終于讓他放下了唯一的那一點介懷,慢慢慢慢松開了環抱着她的雙手。
她在笑。
這個表情看得眼眶紅紅的男人頓時輕松下來,同時又有些生氣:“剛才爲什麽不肯聽我說話?”
他是世子爺,安平道僅屈居于他父親安南王之下,也算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從來都沒有這般低聲下氣地對一個人這般說話,就算有,那也是年幼時分對他的父王母妃,就連對大皇子,他也不需要這樣。
可是,對這個他沒有辦法的女人,他卻懇求她。
男人會生氣是自然的。
而玉玲珑似乎也明白這一點,她笑着看着他,也不說話。
怎麽說呢,大概是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那麽緊張他的态度吧,怕他會走向另外一邊,太在意所以容易有情緒,遇見事情反而不能很冷靜地去分析了,心裏騰不出理性的空間來聽一聽事情的原委,才會這樣。
玉玲珑笑而不答。
“怎麽了?心虛了?”淩天澈别過臉去,似乎是覺得自己紅紅的眼眶這麽久被她看着,很丢臉。
可是女人依舊笑。
直到看見淩天澈有些想要逃跑了,玉玲珑才一步向前,擡起手,緩緩抱起他。
人生中,她第一次去擁抱一個人,不是因爲“生存”兩個字所逼迫而被安排的任務,不是爲了應付誰的計謀,這樣暖這樣純淨的擁抱,使她這個從小就在殺人組織裏感情方面發育不成熟的人瞬間萬年。
瞬間明白了萬年……
原來,她的第一個男朋友,是個古人啊。
笑着,玉玲珑把頭埋進了男人的胸膛裏:“本小姐有什麽好心虛的,早就跟你說過,我是‘老婆大人’,你得時時刻刻讨我的歡心才對。”
霸道的語氣,不講理的态度,這才是他認識的她,被擁抱的一刻,淩天澈突然覺得這樣放下架子去讓一個人開心,也算是一種幸福。
此時月光皎潔,穿越萬年。
護着你,抱着你,繼續下去……
此時此刻,安南王府宴席之上,大半的人已經告辭離去,這裏面既包括胡知府一家三口,還有各院明哲保身的姨娘少爺小姐們。剩下來的幾人,基本都是和這個八寶玲珑盒鬧劇有關的人。
安南王淩淵,王妃顧氏,顧傾城和她那個出來頂罪的丫鬟,以及九皇子。
見其他人已經走光,周圍安靜下來,顧傾城微微啓口。
“既然是小玲的過錯,那麽……”顧傾城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捂着心口:“就請姑父賜罪吧!”
好一副心痛的樣子。
九皇子嘴邊滑過一絲饒有意味的笑容來,帶着打量的眼神看着顧傾城那一副誇張的表情。
有意思,有意思。
安南王沉吟。
讓他去發落丫鬟小玲不是不可以,這裏還是他的安南王府。隻是畢竟是顧傾城的丫鬟,而且是顧家的人,随随便便就這麽處置了,也不好向廬州候交代。
雖然是個下人,但俗話說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
見安南王面上有些爲難的神色,顧氏忍不住出口,隻是這一次,她倒沒有幫腔顧傾城,而是和她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王爺,小玲年紀小,還不懂事……也是一時怨氣蒙了心才會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念她是初犯,又是從小跟着傾城,照顧傾城有功的,不如……”
“哎——王妃這樣說,就不對了。”
九皇子獨特的聲音響起,抑揚頓挫間打斷了顧氏的話,聲音裏還略帶着殘存的笑意:“偷竊财務爲不德,栽贓他人爲不仁,以下犯上爲不敬,更何況……這不敬的,還是府上的世子妃。就算不給世子妃這個面子,但世子爺淩天澈的面子還是不能打了的吧……”
緩緩拿起一個酒杯來,抿了口酒,九皇子繼續笑着說道:“若是開個這個先河,往後安南王府裏的下人怕是再不會對世子和世子妃心生敬畏之心了……”
一席話,說的顧氏啞口無言。
而伏倒在地上的丫鬟更是忍不住開始瑟瑟發抖起來,顧傾城見了,眉間閃過一層陰雲,她擡頭看了看那個九皇子,怎麽看怎麽讨厭。若是沒有他出頭,方才玉玲珑不一定能夠那麽容易地脫身,現在又來爲難她,小玲是她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死忠丫鬟,就這麽被拔去了,太可惜了……
顧傾城如是想,卻沒想得突然聽見九皇子一聲問:“我說的對麽?傾城小姐?”
被指名道姓了,顧傾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唔”的輕哼了一下,随即心裏立馬升騰出一絲慌張來,不過也僅僅是一瞬。
迅速反應過來,她故意看了看底下伏倒的瑟瑟發抖的丫鬟,眼神裏露出失望的神色來,慢慢地閉了眼,一副很心痛的樣子。
九皇子唇邊笑意更甚。
不錯不錯,就連這樣,都能夠藏得住心裏的情緒,表情也剛剛好,也難怪讓玉玲珑差點栽在她手裏。
想到那個貪杯的小酒鬼,九皇子心裏莫名其妙的輕松了一下。
“既然如此,那就帶下去吧……”
安南王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便立即有兩個婆子上來,拖着瑟瑟發抖的丫鬟就往後院走去。
那喚作小玲的丫頭這個時候才知道怕了,不住地求饒,隻是她哪裏又拗的過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嘴裏一下子被塞上抹布,掙紮之下,小玲被兩個婆子拖了下去……
羊沒吃到,反倒惹了一身騷,顧氏緊緊抿着唇,沒再開口。
“好了,如今這個八寶玲珑盒的疑雲解決了,本皇子也該回去了。今日不向王爺通報就擅自進府,本皇子自知無禮,在此還是向王爺表達一下歉意……”
九皇子終于正色,朝着安南王點頭示意,這就轉身向外走。
而安南王也是起身來,一邊表示不要緊,一邊送着他向外走去。
席上,終于剩下了顧氏和顧傾城兩個人。
顧氏猛地一擡手,推到了面前的案幾,“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瞬間響徹耳邊。
“賤婢!賤婢!賤婢!”
接連三聲咒罵過玉玲珑,顧氏眼裏陰雲密布地都可以下場雷陣雨。
隻是顧傾城卻依舊面色平靜,扶起顧氏,緩緩向着彤心院而去。
直到回到了彤心院裏,吩咐了文媽媽和金枝出去看好了門,顧傾城才笑吟吟地坐到顧氏身邊爲她敲着腿。
“姑姑怎麽這麽生氣,不過是有些大意沒有一下子弄倒了那女人……”說着,撿起身邊盤子裏一個葡萄,送到了顧氏嘴邊。
顧氏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有心情,顧傾城又把那葡萄放了回去。
“不知是怎麽的,每次都被那賤婢占了上風,今日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不是我上輩子欠了她的,這輩子注定要被她壓在頭上?”
顧氏的聲音裏有些顫抖,她拉起顧傾城的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她的臉,哀戚地說道:“好美的面容……如果澈哥兒的媳婦是你,該有多好……”
“也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姑媽可還記得,我顧家的噬魂蠱了?”顧傾城的聲音甜甜地響在空氣裏,引得顧氏一怔。
噬魂蠱?
她當然記得,這是顧家的愛,也是顧家的痛。
想當年,顧家隻是發源于苗疆蠱術師其中的一支,因爲擅長施展蠱術迷惑他人而被高祖看上,爲其所用,在行軍打仗的時候以蠱惑人,幫助高祖的軍隊以少勝多。後來天齊朝建立,高祖感懷顧家祖先爲了自己立下不少汗馬功勞,封廬州爲封地,賜世襲罔替的爵位。
顧家的發迹,得源于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