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拿起那腰牌,一刻也不敢多耽擱,立馬朝着府外就去了。
院子裏,知府夫人不由地對安南王連連哭謝,就連知府胡經年心中的惱火也解了不少。淩薇薇一臉緊張的表情總算是稍稍放緩。
唯有顧氏,面容平靜,不見任何波瀾,隻能從她抓得發白的指節上看出來她的心思。
她身後的吳姨娘左右環顧了一下,這一次卻是沒有站在顧氏這一邊,而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安平道邊界之處,被等着救命的玉玲珑此時此刻卻跟在淩天澈的身後,騎在自己的小白駒上向着莊子上返回。
那個兇了她的面癱男人狂卷而來的暴怒之後居然沒有了後續,除去最初的質問“她死哪兒去了”,再往後就是獨裁地要她跟他回去。
低下頭,玉玲珑瞅了瞅自己被他抓紅了的手腕。
她都來不及像個理由來搪塞他,這面癱男就沖到面前來一把鉗住她的手,幾乎是拖着她走的。
一開始她當然對着他潑口大罵,什麽難聽的“shit!西八!”之類都有,隻是他悶聲不響,隻一個勁兒的拖着她走,無奈他力氣大,她也沒辦法抽出手來從随身空間裏拿點兒東西出來教訓教訓他什麽的。
直到上馬以後,他仍舊那麽一直悶着,一人騎着高頭大馬,獨自在前面走。陽光從林間的樹葉下散落下來,折射到他寬闊的背上的時候,有一股難以說清的感覺。
氣氛……
怎麽會那麽詭異?
玉玲珑伸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
不知道爲什麽,她居然……
會無語?!
好似有愧于他似的,尤其是他這樣,什麽也不說地走在前面。傳遞過來一個隐藏的信息:她又闖禍了。
至少是讓這個面癱男擔心了吧——玉玲珑不是傻子,好歹也是殺手組織培養出來的具有缜密的判斷推理能力的殺手。在某些事情上的第六感,更是準。
又不自然地放下手,玉玲珑凝望着前方不遠處的淩天澈,想要開口說些什麽,隻是唇齒輕啓的瞬間,到了嘴邊的話語卻又凝結下去,慢慢地咽回了心裏。
低下頭,玉玲珑心裏歎了口氣。
她身後的淩添晨也注意到了這些,牽着馬兒缰繩的手不自覺地深深扣緊。
“世子妃!”
等到快要到莊子上她的屋子前面,便聽見熟悉的聲音興奮地響了起來,然後就是一青一白兩個身影箭一樣地沖了上來,那個穿着青色衣服的還趔趄了一下,顯然是興奮至極,卻又運動神經不好的緣故。
是青青和阿蕪。
兩個丫頭淚眼瑩瑩地跑到跟前,口裏直呼天喚地,玉玲珑笑着一下子就躍下馬來。
“世子妃你到哪裏去了,怎麽一轉彎就不見了?”
“吓死奴婢了……這林子裏本來就不安全,要是真的遇上了熊瞎子或是豺狼,可怎麽好哦?”
兩個丫頭此起彼伏關切地說道,玉玲珑連話都來不及插上一句,隻覺得哭笑不得。剛想伸出手來拍拍兩個丫頭寬慰一下她們,可身後突然伸出一隻溫暖而幹燥的大手,又一次鉗住了她的手腕,下一秒,她隻覺得自己的重心一下子狠狠往前傾去,要不是反應夠快,幾個快步趕忙地跟上,怕她會很不雅觀地大地來個親吻。
還是淩天澈!
他怒氣沖沖地拉着她向着她的屋子裏沖過去,吓得青青和阿蕪捂上嘴巴,連跟都不敢跟上。
淩添晨也跳下馬來,看着淩天澈離去的背影,眼裏閃過一絲恨意。
玉玲珑愣了一秒。
而後。
“喂!有完沒完了!”殘存的一點兒愧疚瞬間消失殆盡,玉玲珑往後仰着怒罵:“你放開我,你這個面癱鬼!你弄疼我了你!”
可是執拗的男人依舊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而且玉玲珑發現,盡管她是個練過的,依舊比不上這個兵堆子裏練出來的。
該死的臭!男!人!
等老娘從空間裏拿出防狼噴霧來,肯定噴你一臉,讓你知道什麽叫做辣的痛心,疼得鑽心,什麽叫做欺負女人,付出代價!
淩!天!澈!
可無論玉玲珑的心裏叫嚣成什麽樣子,淩天澈依舊是順利地拉着她進了屋子,一把将她甩開到了屋子中間,又“啪”的一聲把門關上。
被摔過來的玉玲珑是趔趄了好幾步才站穩的。
她好不容易站穩了,扶了扶頭剛想繼續罵,卻突然被淩天澈欺身上前,制住了雙手。
下一秒。
如果說穿越是她永遠不可能預料到的、她生命長河裏最大的漣漪,那麽這便是那漣漪之中最大的那一圈波紋裏最深的一圈……
下一秒,她死也想不到的一幕!
淩天澈,他居然毫無顧忌,霸道地固定住她的頭,而後湊近她的臉,在兩個人臉距離不到0.1公分的又一個下一秒,将他自己的雙唇狠狠地貼上了她引以爲傲的唇畔上。
尼瑪!
這該死的男人居然敢親她!他這樣的沒節操的根本還沒有和她确定男女朋友關系的居然敢親她!他當她是廟裏念經的——光吃素麽!
玉玲珑隻愣了一秒,心裏就升騰起一種叫做暴怒的情緒來,而後,她張開嘴巴,狠狠地對着那試圖翹開她牙齒的東西咬了上去!
“唔——”吃痛的聲音悶悶地傳來,下一瞬間淩天澈果然放開了她。他捂着嘴,疼得流出了眼淚,怒聲卻有點兒口齒不清:“玉玲珑!你是煮(屬)狗的麽!”
氣極了的女人抿緊嘴唇,面容嚴肅且冷笑看着捂着嘴巴吃痛的男人:“說我屬狗的都是便宜了你,我應該是屬蛇的,還是眼鏡王蛇,一口咬死你最好!”
“你!”
淩天澈站直了身子,指着玉玲珑的鼻尖,心裏怒火滔天。
“我怎麽了?敢親老娘!你當你是誰啊!真當你自己是我離不開的丈夫了!你搞笑!”
越是想着他剛才的行爲,玉玲珑就越生氣,她跳腳,暴怒地說道。
隻是不知道爲什麽,她的鼻子也酸溜溜的,而且是像吃了老壇酸菜面那樣,愈來愈酸,愈來愈酸,酸得連淚腺也響亮地應和了一下,沁出了眼淚來。
見到這個場景,站在她對面的男人,“嘩”地一聲,所有的怒火瞬間被澆滅。
“你……”
淩天澈不知道說什麽好。
自從他回來以後,她一直就像是吃了小鋼炮的火藥妹,從來都是讓他覺得她已經堅強到無需别人保護了——因爲他的心裏,她自己可以保護自己。
可是今天,現在,她居然……
哭了?
淩天澈雙手交握,不知放在哪裏是好。
而玉玲珑,幹脆坐在地上,抱起自己的雙臂放聲痛哭:“你奶奶的,欺負老娘到這麽慘還不夠,尼瑪想非禮我,尼瑪當初我在組織裏都還是根本沒人敢侵犯的,初吻啊初吻!你知道這是個什麽意思麽……你能賠得起這個初吻麽你!”
院子裏,下人們紛紛聽見屋裏傳來口齒不清地哭叫聲音,人人卻都是低下頭去假裝沒有聽見,唯有一些上了年紀的仆婦低聲地嚼念:“世子妃這是又一次得罪世子爺了,世子爺這次怕是要休了她了……”
“……哎,真可憐……”
青青和阿蕪也聽見了這個聲音,阿蕪更是忍不住要敲門沖進去看看,還是青青手快,拉住了阿蕪的,說服了她稍安勿躁,又把耳朵貼上去聽着。
玉玲珑哭了一會兒,陣勢才停了下來。
覺得屋裏太過于安靜,她終是擡起頭來,淚眼朦胧地看着對面盤坐着一語不發凝視她的男人:“你給我出去!”
顯然,她的怒火還沒有下去。
淩天澈終于動了動緊抿的嘴唇,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喉間有一點兒幹澀:“你……那麽恨我?”
“你那麽讨厭我?”
“爲什麽?”
第一句話出口,而後的問題就可以順暢地從齒間迸發出來。他心裏似乎有座叫做“無情”的城牆,轟隆一下,完全倒塌。
玉玲珑,我在你心裏,那麽差麽?
“我恨你,讨厭你……”玉玲珑緩緩站起身來,抽了抽哭得發酸的鼻子:“難道不是應該的麽?”
“你别那麽自負,說出‘恨’這個字眼兒來,我頂多算是讨厭你,自打我穿來以後,所有的倒黴都拜你所賜……你說那麽大個家裏,你抛棄媳婦不管不問地離開,你不是縱容着一夥人來欺負她麽?”
“你回來來更糟,除去之前有求于我才給點兒不算好的好臉色,大皇子一好你不就是過河拆橋,當着那麽多人的面兒,我被你媽推了你顧過我麽?這就算了,還對阿蕪下手,想她去死……還過河拆橋,将我送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若不是顧着那兩個丫頭,我早跑了和您哪,說拜拜!”
這些話玉玲珑一起呵成,說到最後更是情緒高昂,恨不得此刻就能穿越回21世紀。
而她面前坐着的那個男人,臉色卻極爲平靜,平靜到他的心裏其實已經想到了很多,但眼瞳裏卻看不出一絲端倪來。
還有加害阿蕪這樣的事情麽?他還不知道。
但……其他的事,确實是他脫不了幹系的。
淩天澈眯了眯眼睛,是啊,他這樣的确是欺負了她。也做到了,大婚當晚他自己的那句“她想做他的妻,做夢去吧!”
隻是爲什麽,現在,他的心,有些酸溜溜的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