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刀痕,面目全非的屍體,握着孤魇站在一旁的郭敬言。何非怔怔的站在門口,看着一片淩亂的屋子,蕭寒從他後面探出頭來,看了一眼屋子輕聲的“啊”了一句,郭敬言慢慢的轉身盯着他們,見狀,薛海微微上前擋住何非的前面,警惕的盯着郭敬言。
郭敬言看見薛海的動作冷笑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緊張了起來,薛海不自覺的握住了劍,剛想開口卻被蕭寒打斷。“那個女子死了嗎?”郭敬言看着他冷笑了一聲:“你覺得呢?”他的臉上還沾有不少血迹,偏頭邪魅一笑,一個瞬間便沖了上來,“碰!”刀劍相擊。郭敬言右手拿着刀擋住薛海的滅魂,左手緊緊的掐住蕭寒的脖子,薛海皺着眉頭,他在郭敬言動的那一刹那便一手拔劍斬向郭敬言,一手護着何非,卻不想郭敬言擋了自己一劍後,竟然抓住了蕭寒。
“你在做什麽?!”何非怒吼一聲:“敬言,你在搞什麽,給我放開蕭寒!”郭敬言不語,隻是偏過頭來看着被緊緊掐的臉色泛青的蕭寒,又看了看何非蓦地微微一笑:“大人,好久不見——”他的聲音沒有任何變化,卻帶有一種小家女子撒嬌的意味,何非渾身一顫罵了一句,一把推開擋在他面前的薛海,右手按住腰側一拉——
那一刹那的芳華醉了人心,銀色的光芒劃破了空氣,一把銀色的軟劍破空而來,直挑郭敬言的要害,郭敬言手中孤魇一壓,卻不想那劍極柔軟,瞬間化爲銀蛇纏住那刀身,何非手下一用力,左手襲向陽溪穴,郭敬言往後一退,卻不想何非左手一勾拉住了蕭寒的衣袖,那軟劍也不退讓直逼的郭敬言,逼得郭敬言不得不松開掐住蕭寒脖子的手。
何非攬住蕭寒的腰将他拖到一邊,冷眼看着蕭寒劇烈的咳嗽着,慢慢将視線移到站在一旁的郭敬言身上道:“你到底是誰?”
郭敬言笑道:“大人,你說我是何人。”話音剛落,薛海便執劍刺了過來,郭敬言不屑的冷哼了一聲與他在院子裏纏鬥了起來,刹時間院子裏刀光劍影。蕭寒平複了自己的呼吸問道:“他,郭捕頭怎麽了。”
何非冷笑:“敬言?可惜他不過是個冒牌貨。”似乎沒有要上前幫忙的意思,何非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鬥得厲害的薛海和郭敬言,隻是他的眉頭越皺越深,臉上一片平靜,心理卻如翻江倒海般,那一砍一拉分明就是郭敬言的獨門絕技“萬劫不複”,這個人不是冒牌而是真正的郭敬言!
薛海似乎也吓了一跳,連忙後退。淩厲的刀光将薛海後的假山劈成兩半,一旁何非足下一點,手中軟劍光華一瞬,竟然纏住了郭敬言的刀身,薛海見機不可失擡手便點了他的昏睡穴。接住倒下的郭敬言,薛海松了一口氣見蕭寒慢慢的湊過來便道:“蕭先生沒事吧?”
蕭寒看了看郭敬言道:“他怎麽了?”何非道:“不知道,薛海你看着他,我去看看那個女子如何了。”何非剛想離開卻被蕭寒拉住,有些疑惑的看着蕭寒,後者卻隻是慢慢的上前伸出手慢慢在郭敬言的頭上摸索着,過了好半天才收手,搭上了郭敬言的脈搏。
“郭捕頭沒有什麽大礙,大人大可放心。”蕭寒起身微微一拜。何非收了軟劍正準備說話卻見蕭寒盯着他的劍,笑道:“你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把劍,怎麽還看得出神。”蕭寒幹笑了一聲道:“羽徽畢竟是羽徽……”他說完便慢慢的走向青兒的房間,身後何非慢慢的眯起眼睛也跟了上去。
剛才沒有機會打量這個房間,現在進來才發現那女子死的極爲慘烈。屋子裏到處噴灑着血迹,大部分的都已經幹涸,蕭寒在屋子裏走了一圈,才走過去打量着屍體,青兒穿着一身淡綠色的對襟齊腰襦裙,隻是現在已被大片的鮮血所浸染,血迹幹涸變成了黑褐色,蕭寒靠近嗅嗅了微微一愣。
見狀,何非走過去道:“怎麽了?”他不在意的蹲下來,細細的打量着屍體,屍體的全身都是見骨的刀傷,尤其是原本清秀的臉蛋,此刻被劃到的不成樣子,幾乎看不出原型。蕭寒慢慢的站起身來道:“沒有緻命傷,或者說刀刀都是緻命傷。”他慢慢的說着,還不時的打量着房間,“也不知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要将一個妙齡女子弄成這樣。”
“這是什麽?”何非打斷他的話,攤開手問道。何非的手掌中有一層薄薄的灰,蕭寒蹲下來握住何非的手腕仔細的看了看道,又湊過去聞了聞道:“原來是這個,我還在奇怪這屋子裏怎麽有一股子香味。”他将手放在屍體旁地上一抹,再看時手上也沾有那些細小的粉末。蕭寒道:“這些是松香。”
何非的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後他問蕭寒:“你覺得敬言可能殺人嗎?”
“不可能!”出乎意料,打斷他話的人是送郭敬言回房後又折回來的薛海,薛海的身子繃得緊緊的,手握住門框直直的站在門口,逆着光,額前的發絲擋住了他的雙眼,即使如此何非仍舊可以感覺到他身上的怒氣。
“不是我覺得的問題。”蕭寒打破了沉寂,他一字一句的說道:“無論是不是郭捕頭殺的人,他都不能逃脫關系。還記得來找我們的那個喊得是什麽嗎?”短暫的沉默,何非微微阖上眼而後又睜開:“薛海,将郭敬言壓入大牢,待日後在審。”
何非的背脊挺得直直的,仿佛那個要被他關押的人不是他的手下,不是那個跟着他來到平安鎮三年,掩去了所有鋒芒一心一意護着他的人。薛海覺得自己的口中苦澀的要命,他将視線投到一旁的蕭寒身上,對方卻隻是躲過他的注視看向那具女屍。
薛海不語,半響才道:“屬下知道。”慢慢的轉身離開。何非看着那筆挺的背影似乎有些怅惘,他道:“今日還要委屈你留在縣衙了。我去叫人過來……”
夜半,古案,油燈,蕭寒隻着一件白色的裏衣靠在床柱上,慢慢的翻閱着手中的書。那是他上一次順手牽羊拿走的《山海經》沒想到沒過多久自己又住進了這個房間。油燈的火焰跳躍着,偶爾有一隻飛蛾重來,沖進火焰中,瞬間被點燃,跌落在桌邊撲騰了幾下便不在有動靜。
屋子裏隻剩下油燈燃燒的聲音,間或夾雜着翻書的聲音。蕭寒微微打了一個哈欠,似乎有些疲憊。他放下手中的書慢慢的起身準備吹滅油燈,卻在那一瞬間頓住,微微側身看着門的方向,輕不可聞的腳步聲,他放下書坐了下來。
門外的人似乎站了很久才慢慢的推開門,站在外面的是何非。蕭寒笑了笑道:“大人,這麽晚了,你還不睡嗎,就算要說案情也不必這個時候。”何非卻沒有理會他,隻是定定的看着,墨色的眼珠裏看不出一絲情緒,直到蕭寒被他看着幹笑出聲,他才慢慢的向前走了一步。
“蕭寒,你到底是什麽人?”何非的聲音冷漠的就像冰錐,他慢慢的走進,蕭寒的心頭湧上一種不好的預感,直覺上覺得何非很奇怪,他站起身來,腳下有些不穩看着越來越近的何非,所有的疑問都被堵在口中,對上那雙冰冷的瞳竟然說不出話。
何非看着桌面上死去的飛蛾冷笑道:“你說,爲什麽明知是死亡還要不顧一切的撲火?”他似乎沒有想要蕭寒回答,蕭寒也沒有理他隻是在一旁站着,看着他拿起飛蛾,手指微微用力,那團焦黑的東西便化爲灰燼。
何非很不對勁,蕭寒暗暗的想着,如果他沒有記錯何非有一些潔癖,所以他是不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了,何非擡頭看着蕭寒,後者似乎有些出神,何非眯起雙眼猛的出手扣住了蕭寒将他緊緊的鎖在自己的懷中,靠近蕭寒的耳邊何非慢慢的說着:“蕭寒,蕭先生……你到底是誰。”
何非的表情有些詭異,唇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帶着一絲邪魅,他伸出手指慢慢的摩擦着蕭寒的唇,笑容逐漸的擴大,蕭寒皺眉,想要掙紮何非的手卻越來越用力,“何非……”“呵呵……”蕭寒聽見何非的笑聲,何非伸手撥開擋在他右眼的頭發,那隻原本應該漂亮的眼睛被蒙上了一次灰色,無神的直直看着上方。
蕭寒覺得全身發冷,他瞪着何非然後左眼的瞳孔猛的收縮了一下,黑色的眼珠裏倒映着何非那張微微扭曲的臉,然後有什麽東西從何非的臉上剝落,蕭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看着何非的身體在慢慢的扭曲,壓着他手的力度松了下來,那張原本清秀的臉慢慢的脫水,變色,臉部凹陷下去,眼珠慢慢的突起,“碰——”那黑色的珠子掉了下來,砸在了蕭寒的臉上,蕭寒猛的一把推開倒在他身上的屍體……
刹那光明。蕭寒直直的坐在床上全身冷汗,他微微轉頭看着仍舊在燃燒的油燈,裏面的油已經不剩多少,黃粱一夢。他覺得脖子有些癢癢的,夏季的蚊蟲似乎比較多,他慢慢的起身走到桌面,不經意的擡頭,愣住。即使是在晚上他也能清楚的看見外面的樹上挂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似乎是一個被吊在樹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