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熱鬧非凡的豆花店裏，今日卻一片寂靜，倒是門外圍滿了人，圍觀的百姓個個伸長了脖子想一看究竟，無奈外面站着四個衙役，大門又被緊緊的關上，任由他們如何好奇也打聽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屋内，何非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媪娘，郭敬言站在他的一旁，而同行而來的蕭寒則跟着薛海一起去了去了後院的地窖。那女子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一絲慌張，木木的跪在地上，“大人……”薛海帶着幾個衙役擡出幾個大缸放在一旁，媪娘回頭看了一眼，渾身一顫，接着又低下頭來。

“媪娘你可知罪？”何非厲聲問道。他覺得有些奇怪，屋子裏似乎少了什麽，可是一時也想不起來，那女子也不回答他，隻是左顧右看，何非微微眯起眼睛，随後冷笑道：“怎麽，你還不想認罪？鐵證如山。還不把你盜屍殺人的經過交待出來！”

“我沒有殺人，他們都是死人。隻不過砍下他們的頭而已。”媪娘的臉上看不出一絲慌張，嘴角甚至還帶着一絲冷笑，就這麽直直的盯着何非，見何非沒有反應又道：“我勸大人還是少管閑事的好。明哲保身。”

郭敬言冷笑道：“不過一個婦人，我勸你……”話語未落，媪娘一把躍起，右手利落的拔下頭上的發簪，整個人撲向何非，左手掐在他的脖子上，右手的發簪緊緊的抵住何非的太陽穴。這一系列在電光火石間完成，薛海的滅魂劍雖然出鞘，卻也解不了何非的危機。

郭敬言緊緊的盯着媪娘：“我勸你還是放開大人，否則别怪我對你不客氣。”媪娘嬌笑：“捕頭大人何出此言？不過若是何大人真的能給我陪葬也不錯。”媪娘幾乎将整個身體壓在何非的身上，何非看着她道：“我很想知道原因。”

媪娘冷笑：“你想知道什麽原因？我盜屍的原因？告訴你也無妨。那人腦搭配藥材乃是延年益壽，永葆青春之物。大人，懂了嗎？”她微笑着，紅唇請啓：“女人，都是愛美的。”

“那你爲何還要将那些當做豆花來賣？”何非微微往後退了退，卻不想那女子溫熱的身子也纏了上來：“我沒有強行讓他們來買，豆花的價格如此之高，卻還有人來買。大人你覺得是爲什麽？”

媪娘微笑：“一切不過一個貪字。我貪的那永葆青春的功效，他們貪的是那銷魂的味道。這又怎麽能完全怪我。”何非聞言笑道：“是啊，确實不能怪你。”那一刹那，何非左手猛的揮開抵住他太陽穴的發簪，右手的泥金紙扇擋住媪娘左手鋒利的指甲，腰身一用力将媪娘整個人抛出，他身形一彎往後滑去，那媪娘不甘心的想要追過去，卻被郭敬言的孤魇刀攔住，薛海此刻也擋在了何非的前面。

郭敬言冷哼了一聲，手中的刀一橫帶着千鈞之勢掃了過去，媪娘輕蔑一笑，扭身閃過，正準備再攻卻臉色一變，整個人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起來。不屑的看了一眼媪娘，郭敬言退到了一旁。

何非看着倒在地上的媪娘問道：“你說你沒有殺人，那麽本官問你。牢中那兩個乞丐是怎麽死的？”

“唔，我不知道。”媪娘滿天冷汗，蜷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腳輕聲的呻吟着。

何非“嘿”了一聲笑道：“好一個不知道。以爲說不知道本官就會放過你？看你如此鎮定，莫非是在等你的同夥來救你？”

“你！”那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媪娘一動不動的盯着何非道：“等你落到我的手上，我要剝你皮，拆你的骨！”何非卻一臉悠閑地說：“本官等着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在問一遍牢裏的那兩個乞丐之死，是不是你所爲。”何非溫聲細語的問道，臉上甚至還挂着溫和的笑容，媪娘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看着他。

何非也不惱，隻是低頭把玩手中的折扇。半響，他擡起頭來，鷹一般的眼神注視着媪娘，如芒刺在背。媪娘的臉色微微變了變，她從不知道那樣一個溫和的人竟然有這樣的眼神，隻見過何非兩次，可是卻也看得出來何非是個溫和的人，她從不知道，那個她曾經想要設計的人竟是這般的淩厲得人。

大堂裏的氣氛壓抑的可怕，衙役們沒有一人說話隻是沉默的站着，似乎已經見過了這樣的何非，媪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初見的鎮定已經全然不見，何非端起茶盞慢慢的喝了一口，正待開口卻意外的被人打斷。

“這是怎麽了？”緊張的氣氛瞬間被打破，何非偏了偏頭就看着從側門出來的蕭寒，于是冷聲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我隻是奇怪。”蕭寒絲毫不在意何非那足以殺死人的眼神，隻是自顧的說着。何非道：“奇怪什麽？”他的語氣極度的不耐煩，一直覺得有什麽東西被他遺忘，可是卻想不起來，是什麽？這小小的店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讓他覺得如此的不舒服。

蕭寒慢慢的開口說：“我在想上次将我趕出去的小二去哪了。”

何非猛的跳起來說道：“你說什麽？！”接着又問那媪娘：“你家的小二呢？”媪娘的臉色變得蒼白，嘴裏不停的說着：“不可能，他不會丢下我的！怎麽可能！”她掙紮着想要站起來，卻又狠狠的跌坐在地上，也不知是打擊太大還是被郭敬言的刀氣所傷。

“薛海！”

“屬下在！”

“你帶幾個人到附近找找！”

“是！”

目送薛海的離開，何非的臉色變的異樣的難看，半響他才擡頭道：“蕭寒，本官看這女人也不會交待太多，不如把你知道的情況告訴我吧。”

蕭寒一愣，随後道：“草民不知……”

“你少給我說不知道。本官還不理解你嗎？再說了，你别忘了那兩個乞丐那晚可是住在你家裏。”何非看着蕭寒慢慢地說道。

聞言，蕭寒苦笑：“我怎麽不知道大人竟是這般無賴的嘴臉。不過真相我不知道，猜測卻是有的。”

蕭寒用僅有的一隻左眼看着坐在地上的媪娘道：“那夜我本是準備關門，卻不想看見兩個人慌慌張張的跑過來，我叫他們卻差點把他們吓了個半死，我見他們似乎受到了驚吓便将他們叫道屋子，詢問之下才得知他們見到了無頭鬼。”

“你出去看了？”何非接過話頭問道。

蕭寒也不惱他打斷自己的話，隻是又笑了笑：“沒有，我這般膽小怕鬼又怎麽會出去看呢？”何非隻是冷哼一聲不在說話。蕭寒轉身看着媪娘道：“姑娘這麽做可是有原因，或是受什麽人蠱惑？”蕭寒的聲音很溫和，慢吞吞的。媪娘看了他又看了看何非才慢慢的開口道：“你們有沒有見過妖精？”

何非等人一怔似乎沒有想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來，郭敬言冷冷的盯着她道：“我看你是沒有吃夠苦頭吧。”媪娘苦笑眼中一片死寂：“我以爲他不會離開我的。沒想到最後他連棋子都不留給我。”

媪娘的眼神有些迷離，她慢慢的說道：“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是一個晚上，我看着他坐在樹上，穿着大紅的衣服，看着我微笑。那天的月亮很亮，等我走近才發現他滿身的血，後來我救了他，他問我想不想永遠青春漂亮，然後，然後他就告訴我吃人腦豆花可以……”媪娘的表情略帶瘋狂，她癡癡地笑了起來：“他說，你就叫媪娘吧……很美對不對？”媪娘越笑越大聲，眼淚順着眼角流下，她劇烈的喘息着，蕭寒急忙扶住她問道：“他是誰？”

“鳳……”媪娘的呼吸急促起來，她微笑着，仿佛看見了最美風景，何非沖過來一把推開蕭寒。扣住媪娘的手腕道：“到底是誰？！”

“鳳，鳳……鳳蕭吟……”媪娘手指緊緊的抓住何非的衣服，掙紮了幾下竟然咽下了氣。何非被吓了一跳薛海急忙沖過去，扣住她的脈門，臉色一變。“死了……中毒死的。”郭敬言咬住下唇冷笑：“死了？”

屋子裏的四人面面相觑，半響何非歎氣道：“是我的失誤。那小二必定對她下了毒，時間一到她就死了，現在死無對證。該死！”薛海正準備說話卻臉色一變，一把扶住蕭寒：“蕭先生你怎麽了？”

何非回頭就見蕭寒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滿臉汗水，身體不住的發抖，若不是此刻被薛海扶住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你怎麽了？”何非急忙問道。他從來沒有見過冷靜的蕭寒如此表情，蕭寒慢慢的推開薛海平伏自己的呼吸，苦笑道：“不過是舊病複發。好久沒有犯病了，我都忘記了。原來我是有病之人。”蕭寒的笑容異樣的苦澀，何非見狀也沒有追問，反而替他倒了一本茶：“先喝口水吧，然後你回義莊休息吧。也怪我拉着你到處跑。”

蕭寒點點頭，而後又道：“多謝大人，體恤民情。”何非被他一說鬧了一個臉紅，怒道：“你還不走！”蕭寒連連道歉出了屋子。

盜屍案以主犯自盡而告終，何非并沒有告訴王員外實情，隻是派人将頭顱放入棺木中葬下，倒是引得王員外一番感激。這日，他一人閑逛在街上，旁邊一位老人看見他便走了上去：“大人，嘗嘗新鮮的豆花吧！香甜解渴——”

何非瞬間睜大雙眼臉色一變，張口便吐了出來，“哎呦！大人，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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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義莊

蕭寒躺在藤椅上曬着太陽，手上拿着那夜随手從衙門裏拿出的《山海經》，那隻黑色的貓兒悠閑的他的腳下，不時動動尾巴，他起身将書放在藤椅上，伸了一個懶腰：“平安，平安就好……”說罷，往屋裏走去，一陣清風吹來，書頁被吹開，那泛黃的書頁上，墨色的字體寫着：媪者，似羊非羊，似豬非豬。在地下食死人腦，能人言。用柏枝插其頭方可殺之。

作者廢話：這一單元寫完了，關于一些東西，比如媪娘如何會死，那個小二是誰，爲什麽二生和大同會詐屍，他們頭顱又去哪了，會在下一單元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