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海是一個冷靜到近乎于冷酷的人,所以何非怎麽也想不出地窖裏有什麽東西能讓他驚呼出聲來。樓梯并不是很長,何非卻下的小心翼翼,他和蕭寒手中都沒有火折子,兩個人就這麽摸黑下來,他覺得自己的心髒跳動的很快,因爲他知道馬上他就能查出真相了。終于他的一隻腳踩在了地上,腳下的泥土軟軟的,何非小心翼翼的站穩,四周一片黑暗,就連頭頂的那個小洞口也沒有一絲光線照下來,蕭寒下來速度的比他慢,過了一會他聽見蕭寒輕輕哼了一聲。
何非沒有回頭隻是低聲的問了一句:“怎麽了?”蕭寒道:“沒什麽,不小心碰到手上的傷口了。”
“你的手是怎麽弄的?”何非有些奇怪的問道,早上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見蕭寒沒有回答何非打趣道:“莫不是做飯的時候傷了手?”蕭寒卻仍舊沒有出聲,何非有些驚訝的回頭,四周仿佛被墨汁染了顔色,何非也隻能大概看出一個輪廓來,即使如此他也能确定蕭寒并不在他的附近!
四周靜得可怕,何非聽得真切,這裏隻有他一個人的呼吸聲!那麽蕭寒呢?緊跟着他後面下來的蕭寒去哪了?這麽短的時間蕭寒根本不可能走遠,更何況四周一片黑暗連他都看不大清楚四周,蕭寒又怎麽可能獨自一人離開?
背脊有些發涼,何非後退了一步正好靠在樓梯上,右手微微用力握住樓梯,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滴答,滴答……”背後不遠處傳來水滴的聲音,何非直起身子右手按在腰側屏住呼吸,轉過身來的那一刻,一隻手搭在他的肩上:“何大人,你怎麽了?”
“蕭寒——”何非咬牙切齒的叫着蕭寒的名字,恨不能将他千刀萬剮,劇烈跳動的心髒慢慢平靜下來,右手松了松,何非不悅的問道:“你剛才去哪了?”
“呵呵,大人,我找到薛海了。”蕭寒還沒來得及将何非帶往薛海那,何非便先看見了那絲光線。原本黑暗的地窖被那微弱的光照亮了一部分,薛海拿着火折子走了過來:“蕭先生,我有些不放心所以過來接大人。”
何非看了他一眼道:“你剛才在地窖裏看見了什麽?”
蕭寒的臉色有些難看,随後苦笑:“太平的日子過多了,人也沒有那麽警惕了。大人你還是親自看看吧。”薛海轉過身火折子照亮他的右側,何非才看見那有一道小木門。嘴角有些抽搐何非問道:“蕭寒,你是怎麽找到這個門的?”
“啊?我在附近摸了摸不小心就推開了,然後我就進去了。”
“……”
推開了門後才發現那是一個小房間,裏面已經被點上了蠟燭,照的亮堂堂的,何非看向裏面的那麽一瞬間被光線刺的眼睛生疼,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何非才慢慢的打量着這個房間。不大的地方擺滿了陶制的大缸,上面用木蓋蓋好,其中一個被已經被薛海打開,木質的圓蓋扔在地上,“這是什麽東西?”何非有些不解的問道。
還不等薛海說話,蕭寒便打趣道:“大人何不自己親自去看看水缸裏是不是有什麽妖魔鬼怪。”
“你以爲本官不敢?”何非挑眉伸手便想揭開最近的蓋子,卻被薛海攔住,“大人,你要有心理準備。”
“薛海,本官怎麽不知道你有那麽多顧忌?”揮開薛海的手,何非一把揭開了蓋子,入眼便是一雙眼。一雙瞪大的眼,眼珠幾乎要溢出眼眶。一個人頭被浸泡在水中,頭發已經被剃幹淨,光溜溜的腦袋,瞪的大大的眼睛,四周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層乳白色的固體,何非被吓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正好撞上湊過來瞧得蕭寒。
蕭寒小聲的“啊。”了一聲然後又道:“這不是王員外的女兒嗎?”此時的何非已經完全冷靜下來,聽見蕭寒的話問道:“你确定,這樣你也看得出來?”
沒有頭發的頭顱泡在水裏,甚至有些微微發脹,再加上旁邊那層乳白色的物體,何非覺得自己又開始反胃了。“那層白色的東西是什麽?”何非問道:“腦髓嗎?”
“大人,我有一個想法。”薛海蓦地出聲,何非道:“但說無妨。”薛海又道:“大人,有沒有想過今天的那碗豆花……”薛海的話并沒有說完,但是聰明如何非又怎麽會不知道他的意思,手中的木蓋滑落在地,何非慘白着臉上呐呐道:“你的意思是說,那些豆花其實是人的腦髓?”何非覺得一股寒意猛的湧上心頭,那些在豆花店裏低頭吃豆花的人,空洞的眼神隻有在看見豆花時才浮現出瘋狂地眼神。
“那個女人瘋了不成?”何非咬牙道。蕭寒在後面小聲的說:“何大人,我們還是先回去睡覺吧?”
“蕭寒,你閉嘴!本官……”
“大人。”見何非發怒,薛海連忙道:“蕭先生的話很對,那個老闆娘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平安鎮這個地方高手可不少。我們還是回去休息一夜,明早帶兵來封了這裏。敬言在也多一個幫手。更何況蕭先生不會武功。”
何非握緊雙拳冷笑:“本官倒想看看他有個什麽三頭六臂!我們先回去,明日便來封了這裏。”
三人回到了衙門,便各自回了屋子。蕭寒被安排在客房裏,門外有幾棵疏竹,他點上油燈,拆開手上的紗布,那是一道很深的傷口,幾乎橫據整個右手掌,似乎是被什麽利刃劃傷的。蕭寒将左手伸入外衣裏,似乎在找着什麽東西,蓦地動作一僵,随後苦笑。起身準備吹滅油燈。
門被人推開,薛海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蕭寒道:“先生的手怎麽了?”蕭寒但笑不語。“先生?”薛海的右手握住滅魂劍的劍柄不在動作。見狀,蕭寒無奈的道:“薛海,我一直不懂你爲何懷疑我?”
“因爲我相信蕭先生并非池中之物。”薛海平靜的說道,“呵呵,”蕭寒微微的笑了笑,這是他的招牌笑容,淡淡的,看似溫和卻給人一種藐視一切的感覺,他伸手微微的按住自己的右眼:“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人也值得滅魂劍的主人如此在意。我若是真的有本事,斷然不會讓自己落得如此田地。”
不等薛海說話,蕭寒接着道:“這傷說來也是我不小心,不知何人将銀絲系在了義莊的院子裏,我當時正在劈柴,那斧子砍斷木頭的瞬間那銀絲掃來,幸好我用斧頭擋了一下,否則恐怕連腦袋也掉了,不過還是傷了手。”
“先生怎麽擋的?”薛海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如若他的話是真的,那麽如此鋒利的銀線怎會隻劃出一道傷口?蕭寒卻不在說話,隻是微笑的看着他。薛海冷聲道:“不知蕭先生可否将那銀絲交與我。”
蕭寒連忙從懷中掏出一段銀絲交給薛海:“放在薛捕頭身上甚好,甚好。那個,不知薛捕頭可否離開,我想休息了……”薛海接過銀絲又看了他幾眼便一言不發的走出房間阖上門,獨留蕭寒一人在原地苦笑。
他的話本就三分真七分假,薛海斷然不會相信他的話,此番來定然也隻是來試探他,看看是否對何非有害,想到這裏蕭寒又苦笑:“你倒是護主的很。”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陶瓷瓶,藍色的花紋,精緻至極。
“剩下這麽點了啊……”蕭寒小心的拉出用來堵住瓶口的紅綢布,撲鼻而來的清香令他的精神一振,他用右手指夾住瓶口,将左手指伸入瓶中,手指接觸到藥的瞬間覺得清涼無比,蕭寒小心的挖出一點藥膏,慢慢的塗在手掌上。清涼無比,那一刻火辣的疼痛散去,令蕭寒滿意的眯起了左眼。重新纏上紗布,蕭寒将藥小心的收好,才慢慢的起身打量着這個房間。
平安鎮的縣衙雖稱不算豪華,也卻不算太過破舊。就比如說蕭寒現在住的這間小屋,一張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的床,上面罩着一頂蚊帳,不遠處還有一小書櫃的書本。蕭寒走了過去,随手拿起一本書來,《山海經》三個字躍入眼簾。書頁有些泛黃有點的地方甚至有些破損缺頁。蕭寒将書放下,而後又想了想道:“守着義莊着實無趣的很。”他又拿起書放入自己的懷中。此時已是三更天,蕭寒關好窗戶便熄滅了油燈,也沒有脫下外衣便直接躺在床上睡去。
那廂蕭寒睡下去,這邊何非卻毫無一絲睡意。這件案子太過古怪,那老闆娘爲何要用人腦爲料賣豆花?爲了錢嗎?但是既然能将人的墳墓挖開,砍去頭顱又不讓任何人發現,此人身手和膽量必定了得,斷不會爲了幾碗豆花錢而做出這種事情,更何況那日王員外的女兒那一身金銀珠寶,一件不少。莫不是遇到了吃人成樂的變态?何非微微按住太陽穴,半響道:“既然來了,就進來吧。”
薛海推開門,見何非按着自己的太陽穴皺眉道:“大人,可是身子不舒服?”
“無礙,這麽晚了有事嗎?”何非有些奇怪的看着薛海,薛海從懷中掏出那段蕭寒交與他的銀絲道:“蕭寒說,他的手是被這東西傷的。”何非伸手便想接過,卻被薛海擋了一下:“大人,此物鋒利無比,還是小人拿着吧。”薛海小心的拉開那段銀絲道:“我曾有幸見過一次這個東西,此乃七殺門門主所有。喚作流雲線。在陽光下透明,鋒利無比,且硬度極大,連我的滅魂劍也無法一劍斬斷。”
何非緊緊盯着那銀絲,半響才歎氣:“七殺門,七殺門。平安鎮果然不是個好地方。難怪他把我弄到這來。這東西先給我吧。你也早點回去休息,不管那兇手是何人,本官自是不會就此罷手,明日召回郭敬言我們在一起去那豆花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