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盛秋都沒有動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一會兒,她似乎也跟我一樣在猶豫是不是該仔細看看那顆心髒。
過了一會兒,盛秋突然伸手把那顆心從泥罐裏抓了出來。我不知道這顆心髒在泥罐裏裝了有多久,塞子和封條都已經很舊了,也沒有打開過的痕迹,可是盛秋捧出來的這顆心卻是鮮活的,甚至還在輕輕地跳動,仿佛那裏面的每一個細胞都還是活着的!
我吓了一跳,身體不禁往後仰。
這時候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我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上,連忙用眼神示意盛秋把東西放回原處,不敢出聲。
那腳步聲在過道上,由遠及近,就快要到這邊門口了。我聽出是小蓁的聲音,還有另外幾個不認識的人,他們很急地在找我。
難道又是祠堂的事?
我心裏想着,屏住呼吸,慢慢地挪動到門背後。還好剛才我和盛秋進門之後,因爲怕被人發現,又将門關上了,不至于立馬被人發現。而且隻要大舅和大舅媽沒回來,其他人不會輕易來開這間卧室的門。我站在門背後,一面聽着外面的動靜,一面扭頭看着盛秋,示意她趕緊把東西放回原處。但是盛秋就好像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動不動,手裏捧着那顆心髒。她背對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都到了這個關頭,她沒理由還這樣做啊!
“小秋!”我小聲地叫她,又怕被外面的人聽見,見小秋一點反應都沒有,我心中覺出不對勁,便小心地走向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盛秋慢慢地回過頭來,雙目呆滞地望着我,她的嘴唇上不知爲何沾着紅色的血迹,血還是新鮮的,血珠子順着她嘴角往下淌。
我再仔細一看,她手裏那顆心髒缺了一塊,就像是……被人咬掉了一部分!
“啊!”我倒吸一口冷氣,自動腦補了盛秋背對着我啃食這顆心髒的畫面,吓出一身冷汗,整個人就好像陡然堕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之中,不停地往下墜。四周的景象變成了無邊的黑暗,徹骨的寒冷在身周彌漫,一道很詭異的年輕女人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來,我瘋狂地揮舞雙手想要抓住點什麽東西,卻一下子撲了空。
無邊的恐懼像一把鐵錘狠狠地敲擊我的心髒。我驚恐地睜大眼睛,視線中慢慢地映出具象的畫面來。
我看見了盛秋的臉!
盛秋用驚慌失措的表情看着我,就像我是個怪物一樣。我深吸了幾口氣,還有點沒搞清楚狀況,可是竟覺得嘴巴裏有些奇怪的味道,腥臭得出奇。我低頭一看,自己手裏竟然捧着那顆原本裝在泥罐裏的心髒,而心髒上,已然缺了一塊……
“啊——”我幾乎尖叫出來,瘋了一樣把手裏的心髒扔了出去,整個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用手掌撐着地闆慌忙往後挪動。
盛秋撲上來捂住我的嘴,才阻止我尖叫出聲。
這時我聽見了外面過道的腳步聲。
我的心噗噗跳着,腦子裏的思緒飛快轉動,将剛才所見的一切畫面又重新過了一遍。
腳步聲是真的,心髒是真的,血也是真的,唯一失真的,是我和盛秋所處的角度!那個咬了一口心髒的人,不是盛秋,是我自己!
我感覺身上的雞皮疙瘩不停地冒了出來,背後一股透徹的寒意在升騰。
盛秋用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見我點頭,她才放開我,去把那顆被我扔出去的心髒撿了起來,裝回泥罐子裏,又把塞子塞了回去,但是封條已經被我們弄壞了,盛秋隻能把剩下的部分胡亂地揉成一團放在一起,重新把泥罐子推進了床底下。
外面的腳步聲和喊叫聲開始分散四周,有些漸漸地遠了。
我和盛秋躲在門背後,一直等到外面的聲音徹底沒了,才小心地将門打開一條縫,往外面看。
過道裏已經一個人都沒有,空空蕩蕩的,黯淡的光影從過道對面的小窗戶照進來,勾勒出一幅複古的景色。
“嘻嘻嘻。”
我聽見了一串小孩子的笑聲,遠遠地傳來,那麽天真,卻空洞得不真實。我屏息凝神,透過門縫四下尋找,但這間屋子所處的地方是這層樓的内拐角裏,這裏唯一可見的就是三間卧室,而那笑聲似乎是從拐角後面的走廊裏傳來的。
可是,家裏根本就沒有小孩子,哪裏來的小孩的笑聲?
一想到這個,我就覺得背後發涼。
“走吧。”盛秋見外面沒人,便催促道。顯然,她并沒有聽見那小孩子的笑聲,這更讓我感到不安,懷疑這隻是我自己的幻覺,就像剛才那樣。沒等我往仔細了想,盛秋抓起我的胳膊就飛奔出去,一口氣跑回了她自己的房間,然後把門牢牢地從裏面關上。
不知道是不是跑動的關系,我的胃部一陣抽搐,剛才咬了一口那東西的反胃感瞬間全湧了上來,将我的胃擠得滿滿的。我一手扶着牆,一手撫着胸口,不停地幹嘔,總覺得要把自己的心都吐出來!
這樣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感覺稍稍平複下來,卻是眼前發黑,整個人虛脫了一樣無力地跌坐在地闆上。吸了幾口氣,又看到盛秋走到了我面前,我擡起頭,看見她一臉複雜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剛才在大舅他們房間裏發生的詭異一幕。
我竟然在啃食那顆心髒!連我自己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多希望那隻是我的幻覺,可是嘴巴裏揮之不去的腥臭味道,讓我沒辦法否認。我抹了一把臉,陷入苦惱之中。我這是怎麽了?爲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顆心……到底屬于什麽東西!
“你……沒事吧?”盛秋蹲下來,輕輕握住我的手。她的手不見得溫暖,卻至少比我更有溫度,我感覺自己像死人一樣冰冷,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感覺不到。
我強撐着搖搖頭,扶着牆站起來,腿肚子似乎還在打顫。我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雖然我不确定發生了什麽事,但這至少證明,大舅和大舅媽确實在隐藏着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然,哪個正常人會把那種東西用封條封起來,放在自己卧室的床底下?而且,後來還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如果不是圍繞那心髒的某種力量作祟,我怎麽會作出那種事情!一想到這裏,我就覺得惡心不已。
“看,這個。”盛秋見我差不多平靜了,忽然又拿出一件東西來。
這是她剛才從大舅他們房間裏順手拿走的,也是放在床底下。她說我們把泥罐從床底拽出來的時候,連帶把這東西也拖了出來,她覺得這玩意兒看起來有點古怪,但又沒來得及仔細研究,就隻好踹了出來。
不得不說她這麽做真是很不明智,我們去一趟大舅的房間這麽不容易,她把這東西帶出來之後,我們該怎麽還回去?要是讓大舅或者大舅媽發現床底下丢了東西,豈不是糟了!
“你怎麽……”我本來想說她兩句,但是看着她手裏面的東西,我不禁愣了一下。
這玩意兒看上去怎麽這麽眼熟呢?
這是一個看上去像盒子一樣的東西,被做成六枚花瓣的形狀,每一部分上都有一個奇怪的符号,看上去像是什麽文字,但我并不認得。
“我記得這個,上次我好像看見大舅媽把它放到床底下。”我從盛秋手裏把這東西拿過來,忽然有了個想法。雖然我不認得這是什麽東西,但看它上面的雕刻,頗具異域特色,說不準是什麽民族象征,于是我拿着這東西去找林耀陽。
我走進林耀陽的房間,他沒有休息,正坐在床頭擺弄我的手機。因爲他的手機在車禍中毀了,我的手機又用不了,上次來看他之後就放在他這裏了,興許他搗鼓一下還能把手機信号接收器弄好。
“你怎麽來了?沒去祠堂嗎?”林耀陽一臉奇怪地問我。
我搖了搖頭,坐到床邊,把那個盒子拿給他看。
“我整理房間的時候找到了這個東西,上面寫的好像是什麽異域文字,你認不認得這是什麽?”
林耀陽拿過盒子,反複看了看,眉頭皺了起來,喃喃道:“你家有人信佛教?”
“佛教?”我聽得一頭霧水,愣愣地看着他,等他給我解釋。
林耀陽點頭說:“這是佛教的六字箴言。你看,這六個符号,其實就是梵文,翻譯過來你應該也很熟悉:唵、嘛、呢、叭、咪、吽。這是藏傳佛教中最尊崇的一句咒語,密宗一支認爲這是秘密蓮花部的根本真言,通俗點說,就是蓮花部觀音的真實言教,所以才稱之爲六字箴言。”
“那……這個有什麽用?”我小心地問道。
林耀陽想了想,說:“一般來說,就是信佛的人平常用來吟誦的一句口訣而已,但也有人相信,這佛教箴言有辟邪的功能,所以把這幾個字刻在手镯或者一些裝飾品上,放在房間裏,用來辟邪。”
“辟邪?”我心頭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