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你們這是幹什麽?”我吓了一大跳,趕緊上去扶他們起來,但是那兩對夫妻怎麽也不肯起身,中年婦女更是用手掩嘴哭哭啼啼地,好像有莫大的委屈。
“大小姐,你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我仍是一頭霧水,便問長老:“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唉。”長老吧嗒着旱煙,歎了口氣,用沉重的口氣跟我解釋說,這倆夫妻是來拜托我幫忙找找他們的孩子。
“昨天晚上這倆孩子放學之後本來就該回來,但是我左等右等,也不見孩子回來,本是以爲她可能去了小艾家裏,我們兩家人來往多,倆孩子也玩得親近,常常到對方家裏住,我們也就沒當回事。可是到了今天,倆孩子還是沒有回來,我們到小艾家一問,原來小艾昨天也沒回家,他們以爲小艾在我家呢!這倆孩子一定是在放學途中出了什麽事,我們倆家都隻有一個孩子,要是這孩子沒了,我們可怎麽活喲!”婦人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着,最後嗚咽着兩個人抱成一團,好不傷心。
我聽完吃了一驚,由于最近才發生了小孩子在樹林裏溺水的事件,所以很多人家都會叮囑小孩子不要到處亂跑,或者是直接到學校去接小孩回家,但沒想到這麽快就又發生了孩子失蹤的事件。我一面安慰丢了孩子的幾人,一面要去找大舅商量,但長老讓我趕緊去村子裏召集人,去尋人要緊,孩子已經失蹤了接近一天零一夜,恐怕情況不容樂觀。我聽他這麽一說,心頭還是有點猶豫,本來大舅和大舅媽都用那種眼神看我了,就好像我是什麽階級敵人一樣,現在我再越俎代庖,豈不是會催化他們的危機感?但是一想到兩條鮮活的生命亟待救援,我多耽誤一分鍾,他們就多一分危險,我覺得不能再這麽拖下去了,還是救人要緊!
“走,去叫人!”我一狠心咬牙,帶着他們就到村子裏去找人幫忙。不知道是我這盛家大小姐的身份好用,還是長老在一旁鼓吹,村民們立馬就行動起來了,三五成群地往學校的方向走。
我們先把範圍鎖定在學校周邊幾百米的樹林裏,很可能是小孩子貪玩,下課以後瞞着家裏人偷偷去溜達結果迷了路。當然,這算是往好處想,隻是迷路的話,在樹林裏過一夜,還是兩個人相互照應的情況下,孩子最多受點驚吓,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但如果是其他的特殊情況,那就麻煩了,我甚至都不敢想,畢竟那隻是兩個孩子啊,他們的生命才剛剛開始,不應該就這麽快結束!
我不知道自己産生這麽悲觀的情緒,是不是因爲那天看見了被淹死的小女孩和她的家人,總之那一幕一直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自從回到了這個村子之後,一股陰暗的死亡氣息似乎就一直在我周圍徘徊不去,我真的不想再看見這樣的悲劇發生,無論真的是意外還是……
我越想越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那倆孩子會不會也跑到了小溪那邊,不小心失足落水……我停下腳步,茫然地望着四下分散尋人的村民,隐約還能聽見孩子父母的啼哭聲以及一些安慰的聲音。我想了想,轉身往山上走去。我記得去小溪邊的路,所以一個人悄悄過去看一下就好,也免得我猜錯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悲傷。
山路很安靜,稍微靠近一些就能聽見潺潺的流水聲。我摒住了呼吸,沿着溪水往下遊走,小心翼翼地查看水裏有沒有可疑的類似人體的東西。我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鍾,已經接近水庫的位置了,一路上都沒有發現與失蹤的孩子有關的東西。我總算松了一口氣,返回到山下人群裏。
這時候大舅已經趕到現場來了,正在協商處理問題,我有點尴尬地招呼了一下。大舅似乎别有深意地說了句:“小囡也是長大了,可以幫着家裏處理事情了。”
“咳。”我被嗆得沒話說,隻好假意咳嗽掩飾尴尬。
這天一直到天黑,我們也沒有發現孩子們的下落,因爲實在是太晚,山上太偏僻的路也不好走了,所以隻能第二天等天亮些了再上山去找人。
我回去就躺在床上準備睡覺,以免面對大舅和大舅媽異樣的眼光,就算我跟他們解釋說我看重的隻是那倆孩子的性命,并不是對村民的什麽指揮權一類的,他們恐怕也不會相信。今天搜索了這麽久,依然沒有孩子們的下落,才是我最擔心的,躺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黑暗之中,傳來一聲很清脆的響聲,分明就在這個屋子裏,離我很近,反複回響了好幾次,像是玻璃彈珠落在地上不停彈跳地聲音。
小時候也聽迷信的老人說過,天花闆上傳來玻璃彈珠的聲音,是鬼的眼珠子掉到了地上,後來才明白,不過是一些建築内部材料和結構之間産生的某種反應,導緻了類似彈珠的聲音。
但是我仔細聽,這聲音并不是從天花闆傳來,而是在我的床底下。我房間的地闆雖說也是一樓那間房的天花闆,但這房裏鋪的都是木地闆,彈珠在木質地闆上彈跳的聲音和在水泥地上跳彈發出的是不一樣的,所以我覺得這不像是房屋結構引起的聲響,倒像是真有彈珠在我床底下的木地闆上“噔噔噔”地不停彈跳。
可我早就過了玩彈珠的年紀,房間裏哪來的彈珠?而且這聲音是突然響起來,說明肯定是有什麽人在觸發,我不覺得這大半夜的會有人無聊到偷偷溜進我房間的床底下來玩彈珠!
于是我的心很不安地跳起來,有點想起來探頭到床底下瞅一眼,可是又怕會看到什麽不該看到的,隻能神經緊繃地躺着,雙手抓着被子,豎着耳朵聽着床底下的響動。
彈珠的聲音很清晰,每間隔一段時間就會響起來,就像是個調皮的孩子,有意地引誘我去查看。
這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皺着眉頭想了好久,有這種聲音在,絕對不可能睡得着,我也不知道它還會持續多久,心裏越發有種強烈的欲望,想要弄清楚這聲音的根源。究竟是我的床底下藏了一個人,還是……我止住想法,盡量不去刻意想象那些恐怖的畫面,或許根本什麽都沒有。仿佛是爲了證明自己的想法,讓自己安心,我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深呼吸幾口氣,然後掀開被子下床。
彈珠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清晰得好像就在我耳邊似的。
我在床邊蹲下來,還在猶豫要不要往床底下看。床單的邊兒垂下來,就這樣并不能看清楚床底下的情景,但是卻能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寒氣襲來。我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想着,要不就算了,讓這彈珠聲音一直響下去,也不能把我怎麽着,可是心裏總不得勁,不弄清楚的話,怎麽也不放心,萬一這下面真有什麽東西,難道我真要和這玩意兒共處一室一整晚,聽着玩彈珠的聲音嗎?
“不管是什麽東西,還是弄清楚比較好。”我心裏想着,伸手小心翼翼地掀開床單邊兒。
床底下黑洞洞的,什麽都看不見,忽然一顆彈珠從黑暗中骨碌碌地滾到我面前。我遲疑了一下,床底下沒有人,卻有彈珠自己滾了出來,不得不說有點奇怪。但這似乎解釋了彈珠的聲音。我伸手拿起彈珠來,湊近了拿到眼前仔細打量,很奇怪的是,這顆彈珠拿在手裏軟軟的,黏糊糊的,一點都不像我從前玩過的那種玻璃珠子。
“這是……”我睜大眼睛仔細看,窗外透進來的很微弱的光照在了彈珠上。這是一顆全黑的彈珠,泛着黯淡的光,上面還沾着粘稠的液體。雖然我看不清楚那液體的顔色,但是有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血腥味!
我心裏陡然一驚,反應過來,這彈珠根本就不是什麽玻璃彈珠,而是人的眼珠子!我腦子裏“嗡”地一聲,明明下意識地想把它扔出去,可是手卻不聽使喚地抓着。緊接着,從滾出彈珠的床底下慢慢地顯出一張小男孩的臉來。他是從暗處爬出來,仰着頭,臉正對着我。他臉圓圓的,小眼睛,就和我今天在林耀陽房間裏看見的那張臉一樣,但是這一次,他少了一隻眼睛,左眼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血骷髅!
他緩緩地朝我爬過來,好像是要從我這裏要回他丢掉的那隻眼球……
“啊!”我撕心裂肺地尖叫出來,就在那瞬間,我的意識好像從一張大網裏掙脫開來似的,我猛地一睜眼,從床上坐了起來,呼呼地喘着粗氣。
原來是個噩夢!
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擡起手腕看了看表,時間正好午夜十二點。我想起來跟盛秋的約定,沒想到躺在床上竟然真睡着了,還……我把床頭燈打開,下床整理了一下,準備去找盛秋。
就在我伸手開門的時候,背後忽然傳來了彈珠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