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心裏就虛,這下更是吓一大跳,慌忙往後退了兩步,加上對面鑽出來那人推我的沖力,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摔個結實。
我吃痛地吸口氣,仰頭看那個順勢跑出去的人影,竟然真是林耀陽!但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意識到他把我推倒了,也沒有想着回來扶我一下,直接就沖出了門口。我也不知道他要往哪裏去,但是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好像受到了什麽驚吓似的。我反應過來,就爬起來追了出去,一邊追一邊叫他的名字。
林耀陽悶頭就是跑,安靜的過道裏被他踩出咚咚咚的回響,好像打雷似的。他從客房跑出來之後,就沖着過道對面直直地跑過去,就是大舅他們的住處那邊。還好大舅還沒回來,在外面處理今天那小女孩溺水的事故,還有安撫家人一類的,我也不知道大舅媽在不在家,如果她在的話,肯定會聽到林耀陽弄出的聲音,但現在就我一個人在過道上追着林耀陽跑。
他明明腿傷沒好全,怎麽可能跑得那麽利索?
我一邊追,腦海中一邊出現了疑問。就這會兒功夫,林耀陽已經闖進了我祖母的房間,我暗自慶幸,那等于是條死胡同,他跑不遠了。于是我跟着追進去,果不其然,林耀陽茫然地站在屋子中間,目光中透着惶恐,環顧四周,就像一個即将被逮捕的逃犯面對最後一刻似的。
“耀陽,是我啊,你怎麽了?你不認得我了嗎?”我不敢離他太近,以他現在的精神狀态,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來,隻怕我站得太靠前會刺激到他,我現在隻想他冷靜下來。
“别過來!走開、走開!别過來,不是我,不是我殺你!”林耀陽惶恐地揮舞雙手,視線雖然是朝着我這邊,但我并不認爲他是在看我,而是看着這附近某個虛無的地方。
“耀陽,你看清楚,我是盛夏!”我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麽,感覺他就是神神叨叨地,好像瘋了一樣,一雙眼睛布滿血絲。可我早些時候看他,他還好好地,現在到底是受了什麽刺激?
“走!走開!”林耀陽瘋狂的叫喊,忽然讓我想起了一個人。
他現在的狀态,和那天的盛秋,竟有那麽幾分相似。我記得那時候盛秋抱頭大叫,讓什麽東西“别哭了”,現在林耀陽也在讓一個我看不見的東西“走開”……難道說,林耀陽也是鬼附身了?
我倒吸一口冷氣,先是這個想法本身讓我不安,接着想到了大舅和大舅媽是怎麽對待被鬼附身的盛秋,如果讓他們知道林耀陽現在這個狀态,我不敢保證他們會怎麽做!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盡量在他們發現這件事情之前讓林耀陽平靜下來。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清醒一點!耀陽你仔細看看我,我是盛夏,我不是什麽要害你的人啊!”我很痛心地跟他解釋,如果不是遭遇了什麽特别可怕的事情,林耀陽不可能連我都認不出來的!
“盛夏……盛夏……”林耀陽喃喃地,睜大了雙眼,眼中的血絲更加明顯,但神智慢慢地恢複了過來,從他的眼神裏我能看出來,他認出我了。我慢慢地靠上去,握住他的手,這樣他就能感覺到是我在他身邊。
折騰完了這陣,林耀陽大概自個兒也累極了,回到卧室裏倒頭就睡,我也沒問清楚他到底是遇到什麽事情了。我坐在床邊不敢走開,生怕再出什麽事,一想到林耀陽那副瘋了的模樣,我就覺得不寒而栗,緊緊握住他的手。他在夢中還難受地掙紮了好幾次,滿身冷汗。等他好不容易睡得安穩點了,我才把小蓁叫過來,讓她幫忙照看一下林耀陽,我覺得今天這件事情,趁着大舅和大舅媽他們還沒發現,還是去問一下郭胖子比較保險,萬一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未必還會有這麽好的運氣。
于是我匆匆忙忙地趕到郭家去,正巧郭胖子在院子裏乘涼,見我來了,一下子從藤椅上站起來,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我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我說的那些話真讓他放心上了,見我時多少有些拘謹,其實這也不是我的本意,上次說出那樣的話隻是因爲人被逼到了某種限度,爲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不擇手段。所以後來看見郭胖子,我都盡量表現得和善一些,先拉拉家常,然後再把話題引到正題上去。
我把今天林耀陽的表現跟郭胖子說了一遍,注意着郭胖子臉色的變化,他慢慢地擰緊眉頭,胖胖的臉皺得跟核桃似的,摸着小胡子說:“聽你這麽說,不像是鬼上身,倒像是受了厲鬼的過度驚吓,魔怔了。”
“受了厲鬼的驚吓?”我有點不解,如果隻是見到了鬼魂,林耀陽也不至于吓成那樣啊!
但郭胖子卻說,這種驚吓并不是普通的撞鬼,而是一種怨靈纏身的狀況。這種怨靈吸取恐懼和仇恨來壯大自己,又利用恐懼和仇恨來壓制人類的精神狀态,換句話說,跟所謂的“吸陽氣”類似。
“你的意思是,有怨靈纏着林耀陽,吸他的陽氣?”我睜大眼睛,對比他說的那些症狀。近來林耀陽的确有些萎靡不振,臉色總是蒼白沒有血色,愛做惡夢,而且是特别真實的那種夢,掙紮到一身冷汗醒過來,雙目空洞無神,時不時地出現幻覺……我越聽越覺得害怕,郭胖子說的每一條都正中點上,我幾乎可以确定,林耀陽現在就處在他說的那種情況下。
“那我應該怎麽辦才能幫到他?”我急忙追問,這個時候我是真的隻能指望他給我一個法子,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林耀陽遭難,卻什麽都不做吧!郭胖子好歹是神婆的兒子,他肯定會有辦法對付那什麽怨靈。
郭胖子沉思了一會兒,說:“我也隻是接替我母親的一小部分工作,真的要跟鬼魂打交道,我還太嫩了點,你讓我就這麽給你想個靠譜的辦法出來,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準主意,這種事情,做錯了比不作爲更可怕,可能招緻更大的禍端,所以你還是容我想想清楚,查點資料,确定了再告訴你方案。”
我點點頭,承認他說得有道理。不過我肯定沒忘記囑咐他,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我家裏人。
“就算是我大舅也不行,你聽見了嗎?現在這件事你知我知,要是有第三個人知道了,我饒不了你!”沒想到我的語氣又嚴厲起來,本來之前一直克制着想讓自己表現得溫和一些,抹掉上次那種兇神惡煞的形象,但爲了保證林耀陽的安全,我不得表現出強硬的一面。
“明白。”郭胖子神色凝重,就好像他知道我會這麽要求,而且也了解事情背後的嚴重性。
我歪着頭看了他一會兒,想着要不要問他關于盛秋的事情。我想,如果我會要求郭胖子不把林耀陽的事情說出去,大舅他們必然也不希望别人知道盛秋的事情,所以即便郭胖子知道來龍去脈,一定也被囑咐過了。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爲什麽這麽清楚這些事情?你說你隻是接手你母親的一些簡單工作,可是我問你的時候,你說得頭頭是道,就像你以前經手過這種事一樣。”
“這……”郭胖子面露尴尬之色,似乎不料我會據此深究。他幹咳兩聲解釋道:“以前看我老娘做過相關的事情,耳濡目染了一些,所以我也隻知道一個大概。”
“郭老太替那戶人家料理過這種事?”我又追問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逼問得太緊,郭胖子的表情嚴肅起來,他微微眯眼,目光凝聚成兩道很犀利的光線直視着我,壓低了聲音問道:“大小姐究竟想問什麽,不如直說了吧。這樣拐彎抹角的,倒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你到底是想打探什麽?”
我心頭一緊,頗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但轉念一想,這也不失爲一個契機,既然他都已經把話挑明了,我又何必藏着掖着?
“那我就直說了。你之前有沒有聽你母親提起過,我堂妹盛秋的事情?”
郭胖子的表情并不吃驚,好像他早就猜到我想問的是這件事,微揚眉梢說道:“你以爲,盛二小姐的情況和你男朋友的一樣?”頓了頓,他自顧自地搖頭,說盛秋面臨的狀況要比林耀陽遇到的複雜得多。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盛秋的狀況?”我反問一句。我奇怪的是,我大舅竟然沒有讓郭胖子封口不提這件事!
郭胖子的表情更加慎重,但并沒有警惕我,而是說道:“盛二小姐的夜遊症是在村長病重以後才出現的,大當家和夫人對這件事一直遮遮掩掩,不想讓外人知道,但是這種事是瞞不過去的,而且這件事如果不正确解決,隻怕要出大事!”
我頓時心頭一震,原來盛秋的症狀是最近才出現,而且聽郭胖子的意思,似乎這件事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