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世
小童作揖:“上仙。”又一次見到這個紫微宮的小童,女子心裏計算了一下這是第八次了。
她的身份一世比一世尊貴仍無法打動白清,上世生在書香世家,滿腹的才氣也無法吸引白清,仍是一樣的結局。
她在人界短短的八世卻似在心裏拓上滿滿烙印,在人世的歲月似乎比自己在不周山修煉的幾千年還要漫長。
冥界陰風嗚咽。
“下一世我要做最有權勢家族的掌上明珠,要給予他最有力的幫助,讓他從泥落處躍至雲頂。”
女子雖滿身疲憊卻仍堅定想要最後一試,她不信白清世世都這般鐵石心腸,一點都不動容。
四月時節春光明媚,繁花似錦。
宮中通往禦花園的道路上,随處可見開滿春花的樹枝延伸至路中,招搖妩媚,使人流連。
小郁容奔奔跳跳的走在宮徑上,心情愉快極了。
春日裏微風和煦,百花盛開,真是又暖又美的季節,連帶着人的心情都雀躍起來了。
一旁路過的宮人看見小郁容,紛紛停下向她問好。
小郁容是當朝大将軍單時修的掌上明珠,單時修手握兵權,功勳卓越。多次擊鞑靼、退突厥、肅叛逆。
朝堂内外安定都仰仗着他,在朝中可謂肱骨重臣,權傾朝野,即便連當今皇上都敬他三分。
而單家有兩子隻一個獨女單郁容,單夫人又早逝,這獨女自幼便沒有了母親的關懷。
單時修對此十分愧疚,所以對她疼愛入骨,真是捧在手心裏呵護大。
今兒小郁容來宮中主要爲賞花而來,宮中太後見園中花開正茂,十分喜人,特召朝臣女眷進宮賞花。
小郁容在宮人的引領下走在通往禦花園的路上,突然前方傳來幾聲笑聲和歡叫拍手聲。
小郁容心生好奇,何人敢在宮中喧嘩,想着便要前去探看。
轉過假山,隻見幾名玉服錦衣少年圍在一起不知作甚,人圍中一少年跌坐在地。
爲首的是一名身着雲錦紅衣的少年,氣勢很盛,不知在嘲笑些什麽,旁邊幾名少年拍手附和,宮人們都低頭不敢言語。
小郁容走近幾步一看,原來又是那不成器的大皇子朝元和他的狗腿們,不知今天又在欺負哪個倒黴的人。
不過小姐她今天心情不錯,這事且去管一管。
“朝元,你又在欺負人!”小郁容嬌喝道。
“誰這麽大膽直呼本皇子名諱。”宮中有人竟如此大膽,不懂規矩。
朝元氣急轉身,一看原來又是那單家小姐,氣焰頓時滅了三分。但心中又有所不甘老是被一小女子欺壓,口中哼道:“你又來管我閑事,本皇子高興,管你什麽事,賞你的花去。”
“我、就、是、看、不、慣、你、欺、負、人。”小郁容猛地走近一步,用力掐住朝元耳朵,對着他的耳朵大聲喝道。
朝元痛的“哇哇”直叫,一旁的宮人皆不敢上前去強拉。
吓得跪了一地,不住的磕頭:“兩位祖宗,住手吧!兩位祖宗!單小姐别傷了大皇子,單小姐!”
待小郁容覺得捏的差不多了,這朝元該一時不敢前來了,這才拍拍手放開。手雖放開眼睛還是挑釁地看着朝元,一副你耐我何的嬌俏模樣。
朝元滿臉羞憤的捂着發紅的耳朵,自覺十分沒面子,又忌憚的很。
面上不敢十分發作,隻得悶聲恨恨的丢下一句:“好男不跟女鬥。”便跑也似的逃走了,旁邊随身的狗腿、宮人也趕忙跟上前去。
人嘩啦啦走了大半,她這才看清在地上的是一個小少年,皮膚白皙、身闆清瘦、一身灰白色衣裳陳舊卻整潔。因爲朝元他們的欺負,身上、臉上都有些泥漬。
“喏,擦擦吧!”小郁容好心的把自己的錦帕遞給他。
看着眼前的錦帕,小衛然擡頭隻見一梳着對髻、身着粉色裙裳的小女子笑靥如花的站在自己面前。
小少年的一張臉沾着些許污漬卻不掩清秀、俊挺,一雙深如湖水又淡漠眼睛望着她,仿佛直看到她的心裏。
看着他,小郁容怔了怔,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萦繞心間。
小衛然沒有察覺她的呆愣,隻有些冷漠的推開帕子,便起身匆匆離去,徒留小郁容在原地呆愣。
“小姐,走吧!太後那該開宴了。”貼身侍女阿茵看着小郁容在發呆,及時提醒道。
小郁容一雙精靈的美目忽閃了兩下,這才回過神來。
想起今兒是來禦花園賞花,不可失了禮數,這才三步一回頭望着小衛然離去的方向往禦花園走去。
禦花園中的花姹紫嫣紅開滿了一院,各家女眷遊織在花間,兩者相映爲滿園春色平添了幾分靈動。
衆人見她進園,紛紛過來問好,太後見她進園,臉色有遮不住的愉悅,趕忙差人把她召過去。
太後一見小郁容進亭子裏來,便滿臉憐愛的摟住她:“幾月不見,容容又長高許多。哀家沒記錯的話容容今年有八歲了吧,想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軟軟的在襁褓裏,轉眼就這麽大了。哀家自己老了不自知,歎着你們小孩子長得快呀!”
“太後,容容從小到大每回見您,您永遠都是這麽端莊、美麗!時間在您身上好像是靜止的呢!”小郁容從小便經常見着太後,對太後自然也是十分親昵,言語中也滿是撒嬌。
“哀家都老太婆了還美麗,就你沒大沒小!”太後刮着她的鼻子好笑道,每次見着小郁容,聽得小甜嘴幾句哄,心情便十分愉悅。
太後與小郁容說笑了幾句,心情大好,見衆人已到差不多便吩咐左右準備開宴。
席上雖然滿桌的珍馐,但小郁容似乎對此一點都提不起興緻,心不在焉地聽着她們談笑,心裏想着剛才那個小少年。
自己也算是經常在後宮中走動,怎麽從來都沒見過他,後宮中的男子除了太監就是未成年的皇子還有就是進宮陪讀的各家公子。
說他是小太監吧也沒穿着太監服;說他是皇子吧當今皇上有三子兩女,自己都見過再說看他衣着也不像呀;說他是哪家公子吧能在宮中陪讀在朝中地位都舉足輕重也不至于在欺負成這樣呀。
小郁容心裏念着少年,越想心中疑惑就越大,按捺不住逮了個空就溜了出來朝着剛才小少年離去的方向找去。
小郁容一路走來一路就覺得不對勁,宮裏七七八八的地方自己都差不多知道,這裏越走越荒涼自己從未見過,該不會走錯道了吧。
正想着,旁邊岔道上行來一小太監上來對她行禮并殷切道:“單小姐是迷路了嗎,小人帶單小姐出去。”
小郁容正好逮着機會發問:“這裏是什麽地方,爲何如此荒涼,這裏還有人住嗎?”
小太監畢恭畢敬地回答:“回單小姐,這裏是宮裏的冷宮,住着一位不受寵的妃子和皇子。這裏荒亂的緊,單小姐還是趕緊随小人出去吧。”
“皇子”她一聽這兩個字,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非央着小太監帶她去看看。小太監左右挪她不過,隻得引着她往那冷宮走去。
行了一段路至一陳舊的宮前,小太監才停住,殷勤道:“單小姐就是這裏了。”
小郁容見這牆面灰青,上面亂七八糟的長着青苔、爬藤,大門的朱漆掉的斑駁。心想小少年難道就住在這樣的環境裏?不禁一陣酸楚。
小郁容這麽想着越發着急的要推門而入,小太監急忙攔着她:“單小姐,使不得。這裏環境太差,您看看便罷,千萬别進去,裏面有一病怏怏的妃子,别沖撞了您。”
小郁容都到了這裏,豈有返回的道理,沒理會小太監,推開他的手便推門徑直走了進去。
一旁的小太監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強攔她,隻能神色緊張的跟進去,心裏直悔怎麽把這個小祖宗引到這破地方來,可千萬别出什麽事才好。
門内十分荒涼,雜草叢生,殿前空地上三三兩兩的架着幾根晾衣竿,上面挂着幾件青色衣物。地上有個小爐正撲撲地煎着藥,散發出刺鼻的藥味。
“誰?”衣物傳來一道冰冷的少年音,随即轉出一小少年,正是那不受寵的皇子-衛然。
小衛然認出小郁容就是剛才那個渾身散發着光芒姑娘,小衛然讨厭一切陽光的東西即使她剛剛幫了他。
“你來這裏幹嘛!”
小郁容一眼就認出他就是剛才那個小少年,雖然他洗淨了臉,換下了沾了泥漬的衣服,但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小郁容心生歡喜,對于自己冒失找上門又不知作何解釋,急急地怔在那裏。旁邊小太監沒好氣道:“這位可是單大小姐,能來你這破宮裏該着蓬荜生輝了。”
小衛然眼神又冰了幾分,冷冷的鄙夷道:“這裏幾時輪到一個奴才在這裏亂吠了。”
“你!”小太監作勢就要教訓他,被小郁容急急制止住,忙借口解釋道:“我隻是迷路了,誤入你這裏。”
“那你可以走了。”不待小郁容講完,小衛然便冰冷的打斷下逐客令轉身往殿内走去。
殿内傳來“咳咳”的咳嗽聲,小郁容不理被趕又要進去。
小太監急急的拉住她:“單小姐,裏面是個病怏怏的棄妃,您可别進去。小的引您出去吧,這裏又破又舊别髒了您的衣服。”小太監好聲好氣勸道。
“她生病了,怎麽不請太醫來瞧瞧?”她停了下來,轉而問小太監。
“誰會費那個心思來看一個不受寵的棄妃呀,給他們住這裏,每月有月供,他們都該感激皇上念着血緣親情了。”
小郁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飛也似的奔出門外。小太監松了一口氣,小祖宗總算是放過這個破地方了,急忙跟上去伺候着。
不消一刻鍾,小郁容探頭探腦地又進門來,後面跟着個垂頭喪氣的小太監,最後進來一個氣喘籲籲的白胡子老太醫。
小郁容拉着老太醫就往殿裏沖,還沒進門就被聽到動靜的小衛然攔在門口:“怎麽又是你,你看不出來這裏不歡迎你嗎!”
小郁容急忙把老太醫往小衛然跟前推,“這是太醫院最好的太醫,他專程來替娘娘來看病的。”
小衛然神情松了松,母親是需要太醫的。他雖不喜與這些人往來,但爲了母親他也不願太絕斷,遂側了身子,把他們引進去。
老太醫坐在床榻前,阖眼細細把着脈,小衛然亦立在一旁關切的候着。
隻有小郁容沒她什麽事,便好奇的在殿内四處張望。
殿裏物品似都有些年月顯得很陳舊,虛弱地躺在榻上的娘娘,滿臉病容卻不掩清麗,想必年輕的時候也是一位美人。
小郁容在去請太醫的路上打聽了不少事。
這宮裏住着一位棄妃和皇子,這棄妃姓李,原先是太後宮中的侍女,不知怎麽被皇上看上寵幸了,并封了妃。當時正值皇後初入宮不久,皇後爲此大鬧了一場,對她十分讨厭。後來李妃懷了龍種,宮裏卻傳出流言李妃肚裏的孩子是災星,必将給社稷帶來戰亂。
果不其然當年鞑靼、突厥來犯,國内頻出叛亂,幸得單大将軍英雄無雙,才保得朝堂安穩。從此皇上便冷落李妃了,就連小皇子出生也不曾來看,内侍上報隻答了一句“知道了”便無下文,也不曾賜名。内侍無奈隻得用皇上那句話以“然”字給小皇子作名。
宮裏人都不愛來這裏,怕是沾上晦氣,今天是我倒黴抽簽抽到給他們送物品。
小郁容一想到這些小太監對自己說的話,就覺得十分酸楚。
小皇子在這樣不但不被人承認,還處處被人嫌棄的環境裏,想必生活的十分艱辛吧。她不時把眼光落在小衛然身上,眼神又憐又疼。
小衛然再怎麽關心娘也沒辦法忽視那道的視線,實在被看煩了便冷冷的橫她一眼。
每次眼神交彙,小郁容便微笑的向他示好,對他的冷漠一點都不以爲然。幾次過後小衛然見實在沒法打消她的注視,隻得由她去,自己自動忽略便是。
老太醫把完脈後悠悠道:“李妃娘娘的病是因爲長年憂思郁結成疾,加之後天沒有及時治療并長期身體虛空而緻。此症隻能慢慢調養,最重要的是調節心情,藥材輔之才能慢慢好轉。”說罷,将一張剛開的藥方遞與小衛然。
“咳咳咳”李妃邊咳邊準備起身準備謝太醫,小衛然急忙收好藥方扶着她。“老太醫,謝謝你!咳咳咳。”
老太醫看着這對母子和冷宮的環境,不忍的歎了口氣,起身道:“李妃娘娘,你好好休息吧,老朽先告退了。”
小太監見老太醫看完了,也趁機提出:“單小姐,病也看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您再不過去,那邊找不到人該着急了。”
小郁容想起阿茵還在那邊,也該是要過去了,不然依阿茵的性格不知該急成什麽樣了。遂不舍的告别:“李妃娘娘,您好好休息,我也該走了。”
“也謝謝你了,單小姐。阿然,去送送他們。”
小衛然因爲母親的病得到醫治,心稍微放下一點,對小郁容他們的态度也緩和一點,對着他們做禮道:“太醫、單小姐,這邊請吧。”引着他們到門口。
小郁容十分不舍,依依不舍在門邊告别:“阿然,你好好照顧你母親,我先走了。”
“單小姐,今天謝謝你了。”小衛然心知是她的幫忙,走之前終于也對着她說了句認識以來最有溫度的一句話。
想着小衛然,小郁容滿懷心事的走在通往禦花園的路上。
“小姐,你去哪裏了?阿茵都快把禦花園翻便了,你若再不出現,阿茵真的要上報太後了!小姐,你下次再往哪兒,一定要帶上阿茵。”她還沒走到禦花園就被阿茵帶着一群急急的圍住了,阿茵又哭又笑的,她隻得先把小衛然的事情放一邊安撫阿茵快崩潰的情緒。
進園後,天色也不早了,宴席也已接近尾聲,一行人便向太後告安回府。
這幾日小衛然覺得在宮裏行走似乎特别輕松,去禦藥司取藥不再接受刁難、回絕,藥早就準備好等着他來取了;物品又送了一次,充足的足夠四五個人用度了;甚至還有宮人過來清理、打掃。
小衛然心知這些都是因爲單郁容,他雖久居冷宮,并不代表對朝堂内外的形勢一無所知。
單時修大權在握,單家的掌上明珠單郁容每次進宮備受禮遇,甚至超越了一些皇室成員,就連大皇子朝元也是讓她三分。
對于母親的病,他自是感謝她的,但對于其他方面,他并不想領情領情,這讓他覺得時時生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以往處處被人無視的時候,他還能維持自己的自尊,現在處處受照顧反而覺得氣短。
這日天氣溫暖,小郁容借口來宮裏找小公主朝舞玩,得了個空又往小衛然處來。
在宮外,她便見到這宮雖還是陳舊但到底也是幹淨、整潔了許多。
推門而入見宮殿内外都被清理的清清爽爽,心生歡喜,宮人辦事還是挺有效率的,這樣至少阿然住着舒服些。
小郁容提着朝舞宮中順來的點心,步入殿中準備先探望李妃娘娘,而殿中榻上李妃正在休憩。她不好打擾便輕手放下點心,又蹑手蹑腳退出來。
阿然呢,到哪去了?小郁容心想着怎麽不見阿然,提步便往後殿一路尋去。
這宮雖破,但舊時的規模還是在的。一路曲徑蜿蜒,行了許久走至一窗口見小衛然正看着書。
這間房似乎是小衛然的書房,房内擺設簡單,隻有一桌一椅一櫃。
櫃上擺着爲數不多的書一半都是醫書,每本書都被翻得起了毛邊,書桌上擺着筆墨紙硯一些基本的書寫用具而且都已經很陳舊,看得出是使用了很長一段年月的。
小衛然正看着書,白皙俊秀的側臉認真而專注。她不想打攪他,探着頭巴在窗頭,仿佛看他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窗外陽光正好,剛吐出綠芽的樹枝上鳥兒在叽喳嬉戲,偶有幾聲初蟬鳴聲。時光靜谧而帶着甜味,如同春陽裏的蜜餞糕。
這真是一天最美的時光,她想。
因爲母親的病,小衛然在匮乏的條件得到爲數不多的醫書,平時都是自學醫書以期能稍微減輕母親的病痛。現在母親的病由太醫院照顧,自己難得有心思讀些經綸之書。想到母親的病得益于單郁容,自己對這小女孩還是感激的。
一想到單郁容,小衛然閃了下神,轉頭便見小郁容安靜的趴在窗邊望着他。
他心猛的一跳,忙借由翻書攏了攏有點驚吓的心神,疏離道:“是單小姐!單小姐今日所爲何事?”
小郁容甜笑的回答:“我來看李妃娘娘和阿然你呀!”
随後又充滿失落看看減弱的餘晖,不情願的說:“唉,不知不覺已經這般晚了。阿然,我該回去,我拿了許多糕點放在李妃娘娘的房裏,你去嘗嘗,都是我覺得最好吃、最喜歡吃的。”
小衛然因爲母親也不好對她太冷漠,客氣道:“謝謝單小姐關心,我送單小姐出去。”
她聽小衛然這般刻意着客氣,正色道:“阿然,我把你當做朋友,你可以叫我容容,這般單小姐單小姐的,我不喜歡。”
小衛然不置可否,兀自往宮門口行去,對着落在後面的她喊道:“你該回去了,走吧。”
小郁容低低歎了口氣心知一時半會改變不了什麽,再者怕阿茵着急,隻得先行告别。
送走小郁容後,小衛然慢慢踱回殿内,心中有點煩惱小郁容太過親近。
他心知單家在朝中舉足輕重,任何和單家關系走的近的都會引來各方密切關注,以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應付這些。
母親的病剛有所好轉,不想引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日後要時刻注意與單郁容的保持距離才好。
看着桌上的糕點,他拿了一塊嘗了下,心裏直嫌棄:“小女孩就喜歡這些甜膩的食物。”
日子過的飛快,轉眼的兩年時間過去了。在這兩年時間裏,小郁容變着法對小衛然好,小衛然始終把兩人的距離保持在彬疏有禮間。
而這兩年單家小姐頻頻往一處冷宮跑,已引起了很多有心人的注意。
皇後派系怕李妃兩人死灰複燃,其他兩位皇子怕皇位再出有力競争者,朝中邊緣臣子則等着利益格局再分。
太後雖在延禧宮深居簡出,這兩年也密切注意這事。
原以爲是單家小女隻是一時新奇,過段時間淡了也就忘了,怎想這都兩年了,小郁容還是一頭熱的樣子。
朝前王儲之位未定,而單家的方向尤爲重要,冷宮的這兩位又是皇後心裏的一根刺,再這麽下去後宮怕是又難再平靜。
這十二年來雖說李妃人在冷宮,皇上不管不顧,在她吩咐下至少每月都有按時送月供,保得二人的生活。
但若小郁容再這樣與其親近,到時候不知多少人會伺機趁二人羽翼未豐之前下手。
太後雖說不幹涉朝政,但冷宮裏的畢竟是皇上血脈,李妃到底伺候過她一場終究還有有幾分情誼的,她也不願眼睜睜的看着這些事發生。
這日太後得知小郁容又進宮了,便喚人把她召來延禧宮。
宮内太後逗着小郁容:“容容,現在是大姑娘了,越發的美麗端莊了。過幾年及笄了,不知該有多少人來求親了,到時單家的門檻怕是要被踏破了。”
小郁容羞得滿臉通紅:“太後又笑話容容,容容不願嫁,容容要在家永遠陪着爹爹。”
太後慈愛的摸着小郁容的頭:“哪有女子不嫁之理,恐怕到時候還沒等外人來求親,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孫子都要搶着來央我求親呢。”
小郁容難爲情道:“太後您太擡愛我了,朝元他們玉質少年,城中多少閨秀期望能得到他們的親睐呢。”
太後對小郁容笑笑正色說:“時修是朝中棟梁,容容以後必是要配一個人中龍鳳、天之驕子才是天作之合,等閑之輩要是有什麽妄念怕是都要招來禍端。”
小郁容聽得太後的話中已有所指,神色怔了怔,看太後的臉色甚是認真,難道太後所說的是阿然!
小郁容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也無心再與太後說笑,勉強答了兩句,便找個借口出了延禧宮,往衛然處去。
一路上小郁容在心裏細細的琢磨着太後的話,爹爹是朝中重臣,以太後的話且不說日後婚配能否自己做主,怕是連交朋友都要各方權衡。
怪不得阿然這兩年待我一貫疏離有禮,他怕是早就看通透,不想與我單家牽扯上什麽關系,以免在後宮招來禍端。
是自己疏忽了,不曾想自己待人親近會給人帶來禍事。這深宮險惡以阿然和李妃娘娘必然不能承受,爲了他們能安穩度日,自己還是要與阿然保持些距離才是真正爲他們好。
正想着,宮門已在眼前。
一想到要見到阿然了她心裏還是止不住的雀躍,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以後要與他保持距離了眼中又憑添了幾分暗淡。
“阿然。”小郁容毫不費力的在書房處找到他。阿然很喜歡讀書,隻要一有空就會在書房看書。
這兩年送他的東西都被拒收,隻有送他書阿然才會接受,這兩年阿然的書已經滿滿的兩大架了呢。平時找他不到,到書房準能見到他。
小衛然轉頭看小郁容怏怏的趴在窗口,眼神不曾在她身上着落,随即又将視線調回到書上。
小郁容習慣了他的冷淡,自顧自說道:“阿然,今天我不能久待和你說兩句話就出宮了。”
想到不能常常來這裏看阿然,她便悶悶地:“阿然,我姨娘給我請了位女紅師傅,以後怕是不能常常進宮來了,你要照顧好李妃娘娘和你自己。”
小衛然聞言心裏訝異,這位單小姐終于想通了,不再來煩擾他了?這樣也好,自己再也不用擔心因爲她招事了!
小衛然淡淡的開口:“單小姐大了是該學些大家閨秀的樣子了,這幾年煩擾單小姐照顧了。”
她聽着阿然兩年如一日的客套,心裏暗暗歎了口氣,也懶得去糾正他了,他有他的顧慮是自己不應該造成他的困擾。
隻低聲跟他道别:“阿然,我回去了,再見了!”
日子過的風平浪靜,小郁容每天在家裏安靜的看看書、做做女紅,時常想起阿然不知道他在宮裏過的好不好。
再次聽到阿然消息是她無意當中聽到爹爹和大哥在商議西北邊防兵力布署。
爹爹和大哥在花園中,讨論皇上忽然外遣皇子到西北,雖然被遣皇子不受重視,但西北是軍事敏感區,皇子的基本安危還是要周全。
小郁容本隻是無意路過,聽得這話心中一驚。不受重視的皇子外遣,會不會是阿然?
她從聽到起就心緒不甯的,一直悄悄等到爹爹和大哥商議完畢,才偷偷跟上大哥,纏着他追問到底是哪位皇子外遣,爲什麽要外遣?
答案确定後,小郁容再也顧不得許多,慌忙往城門跑去,阿茵在身後追之不及。
她終究還是害了阿然嗎?宮裏娘娘過世,城中竟然沒有半分聲響。
太醫都隻說是久病已入膏肓難以醫治,這兩年李妃娘娘氣色明明一日好似一日。
李妃娘娘過世,太後提出讓阿然外遣封地,被有心臣子極力促成遣至軍事最爲混亂的西北邊境。
一想到阿然一人在宮裏獨自面對李妃娘娘的離去,她就難過的難以複加,那段時間阿然該是怎樣的煎熬,現在又要隻身一人前往西北邊境。
阿然才十二歲,在别人都還在娘親懷裏撒嬌的年紀,他卻要一人面對狼虎之境。
她一想到這些就更着急,阿然的車馬已經出發了,她想在他離去之前再見見他、再和他說幾句話。
等小郁容奔到城門口時,城門卻早已下闩落鎖。
她随即奔向一旁的台階往城牆上去,不顧阿茵阻攔一路跑至最高的哨位。
在高高的哨位上她看到阿然的車馬已經漸漸遠去,騎在馬上的阿然身闆挺得直直的,完全不懼即将到來的風暴。
她奮力揮着臂膀,努力對着阿然喊:“阿然!阿然!”
聲音頃刻便被城外的風聲吞沒掉,看着阿然漸行漸遠的身影,她隻得放棄,自我安慰般朝小衛然喊:
“阿然,保重!阿然,保重!”
五年後
阿茵一邊仔細的給郁容梳着頭一邊開心道:“小姐,今天是你的及笄日,送來的賀禮府上都快放不下了。晚上宮裏還要設宴,在本朝真是前所未有的榮耀呢,阿茵一定把小姐打扮成宮宴上最注目的美人。”
她聽着阿茵在一旁念着,心裏既期盼又憂傷。
期盼的是每年到開春之時阿然都會陪同突厥使者進京朝貢,前幾年無緣相見但他都會托人送來西域新奇玩意,不知是否原諒自己,今天宮中設宴不知阿然是否會出現。
憂傷的是,這幾年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王儲之争日愈嚴重。今天自己及笄各方人馬都已經蠢蠢欲動,爹爹平時素來疼自己從不勉強自己做不喜歡的事,但自己婚姻大事勢必對日後王儲之争都有重大影響,爹爹怕是也要權衡再三。
郁容正沉思間,突被阿茵打斷:“小姐你看看。”阿茵最後把一對碧色簪花插入垂髻後。
郁容擡眼看向銅鏡,隻見鏡中人梳着傾雲垂髻,烏黑的及腰長發垂攏在耳後,金色流蘇發簪發着動人的光彩,翠色簪花若隐若現于髻後。
精緻的裝束衆星拱月般襯的她姣好的面容愈發婉轉靈動、顧盼生輝。
翠色頸臂圍紋煙籠色的上衣,碧湖色的襦裙,無不爲這青春動人的嬌軀錦上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