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的天氣一向都是煙雨蒙蒙,可苦了就着陽光幹活的人。
屋外斜風細雨,何元與花英在屋裏忙着整理物品。這幾天隻能在屋裏把東西拾掇拾掇,等過幾天放晴了再清理前院。
“呀!”花英突然想起來,“姐姐,我忘記了。燈蕊用完了,得趕緊去買些,不然晚上得摸黑了。”
花英是何家在何元在五歲的時候在門口收留的棄兒。當時何家見門口小孩孤零零的坐了一天也不見父母來領,覺着可憐才抱進來問情況,怎知這小孩家裏情況一概不知,隻知自己叫花英。
何家原想在家裏養着先,待她家裏人來領再還與他們,不想一養就是許多年,如同何元親生妹妹般。
何元瞅了一眼外面天色道:“我與你一同去,随便置辦些平常用物。”
她放下手中東西,找了兩把油紙傘道:“趁着天色趕緊去吧,不然一會天就暗下來了。”
兩人撐着油紙傘施然走在潮濕的小巷裏,兩旁屋檐的雨水稀稀落落的打在青石闆上,濕染着兩人的鞋尖和裙擺。
何元一家這幾日才搬到這個小鎮,她對江南的梅雨季節充滿了新奇,這到處的潮濕也不覺的煩悶反倒充滿詩意。
何元在雜貨店裏打包了一大包用具,還未出門便聽見身後,劈劈啪啪,雨聲大作。
這麽大雨隻身打傘尚且不好走,跟别說這麽大包東西了,何元也不惱索性站在檐下做起了聽雨客。
這幾日有了些經驗,江南的雨說來便來,說去便去也耽擱不了多少功夫。
正看着雨,突地視線内出現一道人影,急沖磅礴雨線,奔進了屋檐下避雨。
原是一氣質溫潤的藍袍男子,男子一進屋檐便急掀開背簍查看:“還好還好,都沒打濕。”這才放心的整理身上被雨打濕的衣巾。
何元往邊上讓了讓,真是個怪人,自己不顧倒緊着一簍死物,她不由的又多看了兩眼。
不巧正對上了男子的視線,男子沖她揚了個抱歉的笑容。
何元心突地漏了一拍,這樣劍眉星目、笑容如春山似曾相識。
她趕緊轉移視線,不自然的攏了攏裙擺。
男子擺好竹簍,形容大方的過來作了個禮:“姑娘,請恕在下唐突。在下隻覺得姑娘好生面熟,我們可曾見過。”
一旁的花英一臉不屑地說:“用這種方式同我阿姐搭讪的登徒浪子,不知道多少,你好歹也換個新意點的。”
男子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在下是真的這麽覺得才說的,絕沒輕薄姑娘的意思。”
花英正要回擊被何元拉住:“阿英,雨停了,我們趕緊回家罷。”
說話間便提起東西往回走,花英沖着男子做了個鬼臉便拿起東西跟上前去。
男子反應不及也趕緊背起竹簍,跟上前去:“等一等,等一等。”
一路上,男子自發自的自報家門。
他叫林衡,是一名大夫,家中是鎮上唯一的醫館,她若是有病他定給她免費診治。而他醫術自然是精湛非常,不必多慮。
爲了證明他的醫術,他如數家珍般的把他家曆代行醫的介紹了一遍,而他自然是集曆代之大成,三歲熟讀藥書、五歲識藥、八歲見習,習得一手妙手回春。
一路上林衡絮絮叨叨,何元二人面忍不耐,見到自家大門救命般的飛奔過去。
林衡楞了楞,恍然大悟道:“原來你們是前兩天剛搬來準備開食館的那家人呀。我還以爲你們被我的美貌所吸引,一路跟随至我家呢!”
何元腳下一個趔趄,随後林衡又語氣歡快的說:“那真是太好了,以後我就能經常來找你了。”
何元和花英心裏同時哀嚎了一聲。
進門前的林衡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鄭重的說:“記得,有病一定來找我喔。”
何元額角抽動和花英利落的關門上闩,虧他生的一身沉靜氣質,真是人不可貌相,而且你才有病,你全都有病。
經過幾日整頓,何家挑了個黃道吉日,就着陽光明媚就把業給開了。
人都是嘗鮮的,一時間賓客滿座,一家人從一大早開始就忙的腳不着地,水都來不及喝一口。人雖忙,心卻開心的,好的開端就是成功的一半。
過了早市,客人陸續飯飽離去,何元才有點空閑歇一下腳。
隻見林衡悠悠的走進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呢!早上我過來瞅了一眼,生意興隆的緊。我知道阿元肯定沒時間招呼我,這不現在清閑點我就過來捧場啦。”
賓客至上,賓客至上,何元耐着性子問:“林大夫,你要點什麽。”
林衡嗔怪道:“阿元,叫我阿衡就好啦。這幾天我已經和何老伯熟稔如家人般過了,不要叫的這麽見外。”
莫名奇妙總共才見過兩次面,你要我這麽個不見外法。
林衡自發自的挑了個臨街的位置坐下,支着颌滿臉笑意的看着何元說:“阿元,就來幾個你平日裏喜歡吃的菜罷。”
何元黑着臉一言不發的下去下菜。
何老伯遠遠的比了個表現不錯的手勢,林衡積極的回應了一個,我會繼續努力的。
突然旁邊傳來一陣騷動,一地痞攔着何元去路,眼看着就要伸手調戲。
林衡急喝道:“住手。”何元見急奔過來的林衡收回了正要使力的手。
林衡急沖過來将何元護在身後,急赤白臉的喝道:“李三,你一貫遊手好閑,如今竟做起這等不要臉的事情。”
李三原本見何家初來乍到沒靠背,又見何元生的明麗動人,起了色心想調戲一番。
現見林衡如此護着心裏露了怯不想得罪林家,可被林衡這一白面書生就喝住臉上有點挂不住,口上不饒人道:“林大夫,你這麽護着這小美人,難道說是你的小相好啊。”
這話聽得一館的人,都發出意味深長的笑。
林衡被李三的話氣的臉紅筋暴,他一大男人還沒事,要阿元一姑娘家以後怎麽見人,伸手便向李三抓去。
這毫無架式的招被李三一把便抓住反剪在身後,一館人笑的更歡了。
突然李三“啊啊啊啊”吃痛叫起來,隻見何元一手捏住李三手上的筋脈逼得他放開了林衡,另一手一把抓住他的肩部利落的往地上一摔,動作一氣呵成。
待衆人反應過來,李三已經躺在地上“嗷嗷”的痛叫了。
林衡一臉崇拜的、感激的望着何元,何元總覺得那眼神裏多了點什麽熾熱的東西,不敢多想,一貫冷淡的下去做事。
何元一戰成名,鎮上人皆道路相告何食館出了個河東獅。
何元一邊洗碗一邊哀歎,爲什麽每次都這樣。
“阿元,阿元。”
何元一驚,大半夜的誰在鬼叫,就着月光循着聲音一看,原來是那林衡趴在那牆頭亂叫。
何元壓了壓驚不理會他繼續洗碗,今天生意很好,留下來碗筷也多些,大家今天都很累了,讓他們早點歇息,自己一個人趁着月光清亮收拾收拾。
林衡見阿元不理她,自己就着牆邊樹桠爬下來。
自發自的從井裏汲了一桶水上來倒在旁邊的盆裏,挽起衣袖幫忙洗碗。
“阿元,今天謝謝你!我特來幫你洗碗以表達我的感謝之情。”
何元撇撇嘴道:“你也是爲了我出頭,應該我謝謝你才是。”
林衡憨笑了聲:“見義勇爲是我身爲男人的擔當。”
何元不置可否道:“那也要量力而行。”
林衡嘿嘿一笑:“阿元,你真關心我,不用擔心我啦!”
何元碗一滑,我隻是讓你下次不要那麽蠢而已。
清水滴答,碗筷交響,在林衡的幫忙下,很快就洗淨碗筷收拾幹淨。
何元向林衡道了謝,話音未落,就聽林衡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惹得何元一陣輕笑。
林衡不好意思道:“傍晚醫館忙了些,隻匆忙扒了兩口。”
何元不介意道:“我給你下完面吧,也算答謝你今晚的幫忙了。”
何元利落的燒柴生火,不一會便缭煙飄散,香氣四溢,端出了一碗熱騰騰的面放到林衡面前。
“光聞着便覺得很好吃呢。”林衡吸吸鼻子,迫不及待的抓起筷子開吃。
“嚎!太好吃了。”林衡滿足的歎了一聲,看着何元的眼神更是晶亮。
何元警惕的防備着:“隻是一碗面别多想。”林衡口吻熾熱的說:“阿元,你隻是宜室宜家啊!”
啪嗒,凳子翻地,林衡望着何元落荒而逃無限歡喜道:“逃都逃的這麽可愛。”
林衡父親遠遊去了,醫館就他一個大夫撐着,便顯得分外忙碌。
何食館與他相鄰,何老伯便分外疼惜的許他點餐送飯菜上門,而送飯這個艱巨的任務自然落在何元身上。
想到出門前爹一臉深意的笑,何元隐隐就有些頭痛。
何元進來時,林衡正在施針。
他認真的樣子簡直和平日裏的嬉皮笑臉判若兩人,俊逸的側臉認真而自信,下針精準,因爲聚精會神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清冷而靜穆的氣質。
何元有一瞬間的恍惚,心裏突的一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