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了秦漾和林執的事情之後，我會來聽你們的答複。”男人顯然不打算一直和兩個各懷心事的人耗下去，就簡單留下這樣一句話，轉身離開了。

也不知道黑鬼差——林執究竟有沒有找到秦漾。

于是，當房間裏終于隻剩下了顧懷年和唐徹，動了動嘴角，唐徹反倒不曉得該說什麽好。

顧懷年根本就不應該死，他還有重新生活的機會。

如果時間回到他們剛剛來到地府的時候，唐徹就算心底有一萬種不舍也會毫不猶豫地勸對方趕緊滾回陽間繼續活着，找一好姑娘嫁了，然後多補補腦子，别再他媽讓人賣了還美滋滋幫人家數錢。

可現在，即便唐徹知道自己的想法簡直自私得沒人性，他還是自私地不願意顧懷年就這麽離開自己，他甚至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消失，他甯願不去做什麽無償鬼差不再轉世，隻要他能再多看看顧懷年，他就心滿意足了。

所以越想越讓人心裏堵得慌，唐徹說不出讓顧懷年回到陽間的話，幹脆閉了嘴，忐忑地盯着一直若有所思的顧懷年。

他想得再天花亂墜，顧懷年的命運也不會掌握在他的手裏，這些天的經曆早就讓他明白，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得尊重顧懷年的選擇。

毫無疑問了，在唐徹的潛意識裏，他已經确信顧懷年一定會選擇回去，因爲顧懷年雖然一直沒說，但他其實看得出來，顧懷年早就後悔來着，後悔當初不計後果的跳樓。

“我想喝酒。”

于是，就在顧懷年的目光終于落到唐徹身上的時候，唐徹條件反射地搶先開了口，他太怕顧懷年親口說什麽要離開他的話，他現在一點兒心理準備都沒有。

輕咳了一聲，唐徹隻能可憐巴巴地看着顧懷年，啞着嗓子重複道：“有什麽話等喝完酒再說。”

然後有些意外地，顧懷年轉過身：“走吧。”

唐徹沒看見顧懷年轉過身之後的表情，所以他不會理解顧懷年剛剛究竟在想些什麽。

而顧懷年也沒回頭，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唐徹就跟在後面，出門的時候卻不知道腦子被擠了還是怎麽着，低頭瞅了眼自己接近透明的身體，打算直接從牆裏穿過去。

然後事實再次證明，地府就是地府，一個到處充滿惡意的地府。

“這他娘的不科學啊……”唐徹被撞得發懵，碎碎念着飄在顧懷年身後。

無疑，地府裏能有酒喝的地方也就是那一層，顧懷年還記得賣巧克力的店鋪附近就有一家酒吧，所以也沒費什麽力，兩個人一路沉默氣氛極其尴尬地找來了這裏。

“懷年……”而剛點了酒，對面唐徹的聲音就響起來，“對不起啊。”

“我覺着死娘炮肯定是怕以後你死了勾引他們家閻王，所以非得趕在我死的時候拉上你一把，好讓你一直死心塌地跟着我，一起還完債趕緊投胎他眼不見爲淨，結果沒想到咱們倆二逼按錯樓層了，橫豎還是惹上了他們家閻王，就幹脆要毀屍滅迹了。”

“說到底，要不是我缺德事兒幹多了死得早，你也不會跟着我遭這委屈。”

說着，見顧懷年沒吭聲，唐徹咬咬牙，狠了狠心繼續開口：“幸虧你現在沒像我似的就剩個魂兒了，而且你看，你還有一機會能重新活下去……”

隻可惜，才說了一句唐徹眼眶就忽然酸了，張着嘴死撐了半天，偏偏就再也說不出口了。

果然，他再怎麽努力也是一自私的人，他就不是電視劇裏大暖男二暖男那塊料，真心沒法勸顧懷年離開他。

顧懷年呢，一直垂着眼，直到服務生過來擺好了酒，才慢條斯理地把兩個人的酒杯倒滿了，擡起頭一臉認真：“喝吧。”

“……”

唐徹挺郁悶，害怕顧懷年說話，又怕顧懷年不說話。

于是就這麽躲躲閃閃地過了半個鍾頭，唐徹悶頭喝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越喝越覺得顧懷年隻要是一長了個腦子的人那肯定得離開他，妥妥的！

結果唐徹忘了，顧懷年可不是什麽長了腦子的人——丫明明是一沒長腦子的鬼！

狗改不了吃屎——這話可能有些難聽，換個文藝點兒的，從哪跌倒就從哪爬起來，顧懷年被唐徹絆了個大跟頭，他就非得踩着唐徹才能重新站起來。

“當初選擇轉世和還債的時候，我讓你陪我一起還債，”抿了抿嘴，隻見顧懷年盯着唐徹通紅的眼眶，輕聲說道，“現在，我陪你一起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