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徹猜得沒錯。

他和顧懷年還不至于命運多舛到一出地府就被捉鬼師纏上的程度。

“沒錯，我故意的。”

——地府房間裏，黑鬼差長腿一伸，翹着二郎腿兒漫不經心地開口。

“死娘炮我×你大爺！”

唐徹撸開袖子就沖了上去，結果整個人直接穿透了黑鬼差的身體。

“……”

回過頭，唐徹咬牙切齒，正滿臉不甘心地打算再來一次，卻身形一滞，看見顧懷年已經大步朝黑鬼差走了過去。

而黑鬼差隻挑了挑眉，瞄了眼一直倚靠在門邊從回到地府起就沒正眼瞧過自己的秦漾，便轉過頭，面不改色地看着走到跟前的顧懷年。

然後出人意料地，顧懷年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更沒有氣急敗壞地對黑鬼差動手。

無疑，沒人看得到顧懷年此時此刻發着抖的内心，就像沒人知道從始至終顧懷年究竟有多放不開唐徹，因爲在事情逐漸清晰，清晰到足夠讓顧懷年冷靜下來之後，他的臉色也早已經恢複到了之前。

他那時是被唐徹感動了來着，他也有那麽好幾個瞬間他不想再自虐似的緊繃着自己的情緒，可惜，比起感動，唐徹曾經給他的欺騙到底還是太他媽刻骨了，所以他甯願自己表面上繼續裝得跟帥逼一樣絕情其實一轉身躲在犄角旮旯往死裏心疼，也不願意給唐徹一絲一毫能再靠近自己的希望。

于是——

“你坐着我的位置了，”語氣淡淡的，顧懷年輕聲說道，“我累了，想睡覺。”

“……”黑鬼差明顯一怔，緊接着笑了笑，也沒起身，眨着眼睛說道，“你不問問我爲什麽？”

“恩。”顧懷年垂眼，不動聲色地咬緊了牙。

“那兩個人真夠沒用的，”而仍舊沒有起身，啧啧兩聲，黑鬼差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要讓所有人都聽到，目光若有若無地投向秦漾，“姓唐的怎麽着我不在乎，我真正要算計的可是你，可惜了，可惜了。”

“……你說實話吧，”見顧懷年不吭聲，黑鬼差笑嘻嘻地湊近顧懷年的臉，“你當時動心了吧？”

顧懷年一時沒聽懂對方的話，便微有些茫然地擡頭直視着面前雖然帶着笑卻分明浸着涼意的眼。

“你打算留下來。”隔了幾秒，黑鬼差一字一頓地說道。

“……”

緊抿了抿嘴唇，顧懷年别開視線。

原來還債之前秦漾對他說的那些話黑鬼差都聽到了，顧懷年一邊想着，一邊盡量讓自己看起來還算平靜，雖然，他的确被黑鬼差點破了心事。

秦漾說他可以一直留在地府，他可以選擇做一名普通的鬼差，不用輪回，不用再經曆任何糾纏不清的感情。

他可以見他的父親，可以永遠離開唐徹。

多他媽誘人的條件。

“你說什麽？”

而就在顧懷年微微失神的時候，唐徹的聲音已經急促地響在了耳邊。

“你說什麽呢？誰要留下來？留哪兒？”擰緊了眉，隻見唐徹不太敢相信地瞪向黑鬼差。

黑鬼差冷笑：“你都能猜到是我故意要害你們，還敢跟這兒假裝聽不懂我話裏的意思是吧？”

唐徹抽了下眼角，立刻轉向顧懷年，卻又看着對方沒有絲毫解釋意圖的臉硬生生咽回了原本要沖出口的質問。

“……懷年，”努力了半天，唐徹就使勁兒朝顧懷年擠出個笑臉，“你怎麽沒先跟我說呢？你真想留下來啊？”

“……”

顧懷年擡眼，正想說什麽，卻對上唐徹躲閃的目光。

然後就在這時候，倚在門邊若有所思了很久的秦漾終于開了口。

“林執。”

擡起頭，秦漾盯着黑鬼差瞬間繃緊的面孔，語氣風輕雲淡——

“你的名字還給你，從現在起，你不再是我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