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年不用回頭也聽得出來，身後的人是秦漾。

他不知道秦漾爲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他也不關心，他就純粹是下意識地轉過身，然後——不帶一絲猶豫地跪了下去。

“别讓他消失。”攥緊手心，顧懷年咬牙說道。

唐徹不能有事，絕對不能。

可惜，一聲低淺的哼笑過後，秦漾像是早料到顧懷年此刻會有的舉動，就那麽面色不變地盯着顧懷年的臉，半晌，揚了揚下巴，語氣随意：“他命中注定。”

顧懷年擡起頭，隔了幾秒，聲音忍不住發顫：“你他媽的是閻王！”

“我的确是閻王，”秦漾卻一笑，“但我沒有救他的理由。”

說完，勾着嘴角，秦漾漫不經心地掃了眼旁邊早沒了意識的捉鬼師徒：“他們很快就會醒過來，你打算一直跪在這還是跟我回去？”

“……”顧懷年用力握了握拳，他當然聽得懂秦漾的意思。

“……你想要什麽理由？”看了眼秦漾意味深長的嘴角，顧懷年垂下眼輕哼一聲，“隻要你——”

“隻要他什麽？”

突然出現的聲音吓了顧懷年一跳，低下頭，眼眶還濕着，卻正對上唐徹一雙帶着少許愠怒的眼。

此時此刻，隻見唐徹整個身體都是模糊不清的，就那麽蹲在顧懷年眼皮底下，仰着頭一臉氣急敗壞——

“你腦子呢？丫明擺着要趁火打劫還他媽是劫色！你就那麽欲求不滿啊？”

“欺負我再也碰不着你了是吧？”瞪着眼，唐徹呲牙咧嘴地補充道，“我今兒可把話撂這了，你要真敢跟姓秦的怎麽着我做鬼都——”

想了想似乎覺得形容不太恰當，唐徹擡手用力一戳顧懷年，指尖毫無懸念地穿過了對方腦門：“我天天看着你！我就看着你怎麽紅杏出牆的！我他媽在你倆頭上飄來飄去的看！”

“……”

顧懷年有些怔，也顧不上在意對方不着邊際的恐吓，就直直地盯了面前的人好幾秒，神色木讷地伸出手：“你醒了。”

唐徹一挑眉，沒有躲，由着顧懷年的手直接透過自己的身體，哼哼冷笑：“不醒等着看你倆私奔——”

結果不等話音落下，唐徹忽然停了嘴。

因爲眼下這會兒，顧懷年正皺着鼻子，一聲不響地死死盯着自己穿透唐徹身體的手，而後無意識般地摸了下眼角，眼淚兒就那麽順着指尖淌下來。

“……”唐徹沉默了。

“懷年。”

過了幾分鍾，語氣明顯緩和了很多，唐徹努力扯出個笑臉，雖然碰不到，卻依舊像模像樣地伸出手，環住不說話的顧懷年，下巴假裝蹭着顧懷年的側臉，啞着嗓子開口：“你怕我消失啊？”

“……”

顧懷年仍是一陣失神，偏過頭，愣愣地看了看唐徹。

于是咧了下嘴，唐徹忽然笑得眼角彎彎的：“你看，我現在能肆無忌憚地非禮你了，你推不開我吧？”

“爺升華了，升華你懂麽？”見顧懷年仍舊不說話，唐徹佯裝興奮地來回晃了晃，嘿嘿樂，“你看我飄的，一身仙氣兒，酷帥狂霸拽，美到沒朋友。你也再别想跟我動家暴來着，咱倆以後隻能文鬥不能武鬥，我高興死了，你哭喪着臉幹什麽？”

眉頭微動，顧懷年緊抿起嘴，隔了半晌，才開口讷讷道：“……你離我遠點兒，我沒原諒你。”

“我知道，”唐徹卻一笑，順口就接道，“你永遠都别原諒我，就這麽讓我一直欠着你。”

其實感情這種東西，最好的狀态就是，欠不完還不清。

而說完，沒再貧下去，轉過頭，唐徹看向身後的秦漾。

秦漾正冷着臉，一聲不吭地看着兩個人。

唐徹嗤笑一聲，忽然開口：“你說你一閻王可真不厚道，别老琢磨落井下石了成嗎？你就是扔一隕石我也能接住，顧懷年這輩子下輩子轉世了也都得是我男人，你還是趁早醒醒吧，長發及腰的死娘炮才是你家親愛的——”

可惜，不等話落，猛地停下來，唐徹竟像一瞬間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出奇的難看。

一陣怪異的安靜。

“你他娘的……”而安靜過後，唐徹一拳砸向秦漾的臉，也顧不上變成魂魄的自己被閃了一個趔趄，“你他娘的還敢跟這兒講條件？真當我傻是吧！”

“我要是有一出地府就撞上法海的能耐我他娘的彩票早就中獎了！”

“……”

顧懷年擡眼，無疑，唐徹的話乍一聽不太容易理解，但仔細想想吧……唐徹說的一點都沒錯。

倆捉鬼師出現的也太及時了，整個一陽界防火牆來着！

“你想說什麽？”秦漾面不改色，卻是不留痕迹地捏緊了身後的手指。

“我什麽意思你明白着呢。”唐徹眯起眼，目光充滿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