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誰是從一出生開始就拒人于千裏之外的,那些往死裏冷酷就差一口涼氣吹出來給對方凍成冰的人,要麽是有資本,要麽,是摔得太重。
顧懷年活着的時候是有資本,沒想到死了,摔得比當初跳樓還要重,幾十層的樓,他跳下來都沒覺得現在這麽疼。
可人心吧,就那麽回事兒,拼了命地作踐,等疼過了極限,反而就不會再有什麽感覺了。
顧懷年此刻就站得挺直,面無表情地看着唐徹,跟看一個陌生人沒什麽區别。
他從來不是個肯受了委屈還硬擠笑臉然後一轉身躲起來自己疼的人,他打小就是個唯我獨尊的主,誰招他他就敢惹誰,直神經有什麽說什麽,決不懲罰自己成全别人。
他隻不過是太在乎唐徹,唐徹就好比他一道莫名其妙的劫,他越來越喜歡的後果很嚴重,嚴重到他完全忘了自己本來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好在,他現在想起來了。
“懷年……”
而唐徹也早就起身,站在顧懷年面前,明明距離近得一伸手就能碰到,卻一動都不敢動,隻啞着嗓子開口。
“我是活該,”顧懷年就不屑地哼了一聲,緊接着說道,“但我後悔了。”
“什麽?”
“我說過,不管你做什麽都原諒,但我現在後悔了。”
話音剛落,不等唐徹開口,顧懷年已經毫不留情地一拳落上唐徹的臉。
“你知不知道,是誰給我看了那本日記?”
唐徹不躲不閃,顧懷年就仍然緊握着拳頭,稍微擡了擡下巴,冷冷地說着:“你以爲他們真的一直都不知道?”
唐徹有幾秒的失神,卻很快震驚地擡眼,顯然明白了顧懷年的意思。
“你是說——”
可沒給唐徹問下去的機會,顧懷年一聲不響地又一拳重重揮了過去。
悶哼着,唐徹由對方接踵而來的拳腳全部落在自己身上,沒有絲毫的閃躲。
原來早在綁架的事情過後,顧家的人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也總算明白爲什麽和蘇恍訂婚的時候顧銘出乎意料地沒有任何阻攔。
顧銘沒有讓顧媽媽告訴顧懷年日記的事,也該早查到綁架是他自己的安排,更知道他之後在背地裏的小動作。
所以顧銘一直在縱容他,不過是贖罪的一種方式。
這麽想着,唐徹竟忽然覺得可笑,他的整個人生都太他媽的可笑。
肋骨一陣斷裂的疼,唐徹忍不住仰頭看了看顧懷年,對方手上的動作雖然狠戾,臉上卻沒什麽情緒,平平淡淡的,除了不太穩定的氣息,看不出眼底一丁點的想法。
直到最後,顧懷年停了動作,微抿起嘴,靜靜地盯着地上模樣狼狽的唐徹,終于開口。
“我今晚想一個人睡。”
“……我走。”猶豫幾秒,唐徹說道。
于是幹脆地轉身,顧懷年沒再看唐徹一眼,旁若無人地脫了衣服,上床睡覺。
“……”
唐徹沉默地看了會兒背對自己的顧懷年,半晌,搖晃着站起身,推門出去——
“啧啧,我要是你啊,就死皮賴臉地抱着他睡,反正他沒你有力氣。”
結果剛合上門,門口蹲着的一個人猛地站起來,“吧嗒”一口瓜子皮吐出來,一邊戳唐徹的肩膀一邊帶着濃重的鼻音開口。
唐徹吓了一跳,一臉詫異地瞪着眼前的黑鬼差,以及滿地的瓜子皮和……鼻涕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