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身後聲音的戛然而止,顧懷年猛地睜開眼,瞬間清醒過來。
“你剛才……說什麽?”
渾身發僵,顧懷年一動不動,聽見唐徹十分不确定地問道。
“……”張了張嘴,他本打算立刻否認,卻莫名其妙地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顧懷年從來就不是個擅于隐瞞事情的人,他曾經隐瞞得那麽辛苦,甚至逼得自己跳了樓,現在想想,他其實怕極了那種一個人絕望到底的心情。
有些話沒說出來的時候就像一萬伏高壓電似的不敢有絲毫僭越,可要是真不小心撞上了,也就那麽回事兒,大不了一死,何況他已經死了。
所以他就想趁着自己被電得腦子不太好使時不計後果一次,他就賭這一次,看唐徹究竟會有什麽樣的反應,他媽的接受也好反感也罷,他再也受不了對方擠兌同性戀時自己裝模作樣的附和。
“顧懷年?”唐徹的嗓音微有些發沉。
緊接着,一隻手用力掰過顧懷年的肩膀,盡管周圍漆黑一片,顧懷年依舊能想象得出對方臉上的詫異——或許還有一點點的厭惡,沒關系,反正他看不見。
“我早就想說了,”咬了咬嘴唇,顧懷年深吸了口氣,“你一直都不知道,我就是你成天挂嘴邊兒惡心得要命的基佬,同性戀,gay,專門喜歡男人。”
他故意強調了一堆有的沒的,當真鐵了心不給自己留一條退路。
而說完,他能感覺得到唐徹越收越緊的掌心,肩膀一陣疼痛,卻遠不如逐漸清醒之後心底的震驚來得強烈。
他竟然真的說出來了。
“你沒開玩笑吧?”
而沉默了一會兒,唐徹開口,手勁兒松了松,語氣明顯收斂了許多。
“你會拿性取向開玩笑?”顧懷年悶悶地回了句。
“會。”
“……”
緊抿了抿嘴,顧懷年小聲說道:“我沒開玩笑。”
“……那你以前怎麽不說?”
顧懷年皺眉,誰會到處宣揚自己是個同性戀?
“你沒問過,”盡量壓下一絲心虛,顧懷年一邊回答一邊重新轉過身,“我真的困了,睡覺吧。”
他實在怕繼續說下去整顆心都要被掏空了,不管他承不承認,唐徹腦子一向要比他好使得多。
結果十分意外地,唐徹竟真的安靜了很久。
久到顧懷年挺詫異地想,對方還真他媽夠沒心沒肺的這樣都能睡得着。
所以當唐徹忽然發出一聲哼笑的時候顧懷年吓得直接坐了起來:“唐徹?”
“你不是困了?還沒睡?”唐徹卻笑嘻嘻地開口,聲音一如既往,好像剛才的話題不過就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一樣稀松平常。
說不清爲什麽,顧懷年覺得更别扭了,愣了愣開口:“你笑什麽?”
“沒什麽,想到一件挺好玩兒的事,”說着,唐徹摸索過來,扯了扯顧懷年的衣角,“你睡覺怎麽都不脫衣服?脫了吧?”
“我冷!”手忙腳亂地壓住被對方撩起的T恤,一着急,顧懷年脫口說道。
對方就動作一停,然後笑得整張床直顫:“早說啊!”
于是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下一秒,顧懷年就再次被扯回到床上,身後一條手臂纏上來:“我抱着你睡~”
“唐徹!”顧懷年咬了咬牙,“你沒聽見是吧?我是同性戀!你不是最——”
“我不嫌棄你,”打斷顧懷年的話,唐徹說得極其坦然,“我是你哥們兒。”
“……”
顧懷年瞪了瞪眼睛,明明聽起來該高興的話,怎麽他偏覺着心髒被用力戳了一下?
“睡不着的話再給我說說,”唐徹的聲音響起來,帶着好奇,“你什麽時候發現自個兒喜歡男人?”
顧懷年抖了下嘴,猶豫一會兒實話實說道:“第一次跟男人上床的時候。”
他這麽說,不過是想将自己對唐徹的感情埋得深一些,唐徹越是對他好,他就越怕對方知道他的心思。
結果唐徹一聲低罵,直接捏上顧懷年的耳朵:“你背着我跟男人上床?”
話音剛落,不隻顧懷年,可能唐徹也覺得這話聽着有點别扭,就立馬又加了一句:“你跟誰上床了?”
顧懷年偏了偏頭,避開唐徹的手:“不知道。”
“……不知道?”
“我喝酒了。”
“×,一夜情?”
顧懷年有些發窘:“算是吧。”
“……”
而唐徹又一陣沉默,幾分鍾之後,像是突然想到什麽,手往下放了放,正好搭在顧懷年的腰上:“以後跟死娘炮保持距離。”
怔了怔,顧懷年納悶兒:“爲什麽?”
“他長得太難看。”唐徹幹脆地回答。
“……”
他有問題——這才是唐徹原本想說的話,卻沒說出口,他實在懶得給顧懷年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