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年抹了把臉上的口水，忍不住偷瞄一眼唐徹，發現對方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黑鬼差身後的門裏。

松口氣之餘，顧懷年免不了一陣失落，也說不清在失落什麽。

于是向前幾步，顧懷年沒敢再細想，就有些茫然地問道：“燒給我們的東西？”

“你死了家裏當然要燒東西過來，”黑鬼差倚在門口，下巴往裏面一揚，“進去先确認身份鎖。”

“……”

可腳步一滞，顧懷年卻忽然白了臉。

如果黑鬼差不說，他都快忘了，他還有親人活在世上。

無疑，顧懷年從小被嬌生慣養，幾乎沒什麽得不到的，他甚至不用争取，總會有人及時地送到他面前。

他這輩子唯一想得發瘋而得不到的，也隻有唐徹。

所以十分可笑地，顧懷年竟然從來都沒衡量過，因爲唐徹而抛棄所擁有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

備受羨慕的家世、妻子去世便不願再娶的顧爸爸、無論多少金錢都買不來的生命、明明可以一路順利的将來。

這些，他都沒考慮過。

他隻是一根筋地認爲，沒了唐徹就沒了全世界。

而現在，恰恰相反，他隻有唐徹。

從某種角度來講，他也算實現了他的期望，隻可惜，他一丁點都高興不起來。

“想什麽呢，”身邊忽然響起熟悉的聲音，一隻手捏上顧懷年的肩膀，“這表情真不适合你，酸死了。”

顧懷年轉頭，瞪着唐徹的目光微有些失神。

像是看透了顧懷年的心事一般，唐徹眼底帶了幾分了然，面上卻依舊一副極不正經的模樣：“發什麽愣啊？還惦記剛兒被親的那一口呢？你也太沒良心了，我親你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魂不守舍？你怎麽隻打我不打他？欺負我是你哥們兒是吧？”

“……”

盯着唐徹一張一合的嘴巴，顧懷年總算回過神。

沒說什麽，更沒勇氣再想象接到自己死訊時家人是怎樣的反應，顧懷年避開唐徹的視線，快步走進門裏。

按照黑鬼差的吩咐，顧懷年看了看一進門牆壁上的指示燈，将身份鎖對準下面的凹槽，“叮”地一聲，轉身，地上出現一個包裝嚴謹的箱子。

而走近了，顧懷年盯着箱子上的封條一陣無語——靈通速遞，縱橫天地。

他媽的能适可而止一點嗎！？

毫無疑問，當唐徹看到自己箱子上的字迹時面色也是一陣複雜，這地府當真到處充滿了抽瘋，他忽然有些擔心将要償還的内容了……

彎下腰，唐徹本來想要立刻打開箱子，門口的黑鬼差卻打着哈欠阻止道：“先别拆，一會兒到了住的地方再拆，我也該回去睡覺了~”

兩個人均是一臉詫異：“住的地方？”

死了……也用得着睡覺？

黑鬼差就翻了翻眼睛：“你們以爲墓地是幹嘛用的？死人就不是人了？”

“……”

神色别扭地一人抱了隻箱子，顧懷年和唐徹跟在黑鬼差後面不再說話。

于是，随着黑鬼差走到角落裏一個裝飾豪華的電梯門前，顧懷年忽然意識到，“地十四層”原來并不隻是字面上的意思，它是一個空間，說不清有多大的一個空間。

電梯裏的按鍵有二十幾個，隻見黑鬼差先指了指最上面的一個，眯眼看着顧懷年，眼底閃過一抹狡黠：“可别按錯了，裏面有惡鬼，成千上萬的惡鬼，哇嗚~”

猛地拉近距離，黑鬼差張大嘴巴發出一聲誇張的鬼叫。

哪想到對方還有這麽一出兒，顧懷年吓得一激靈，差點兒扔了箱子，條件反射地往後閃了閃，一臉驚恐。

“……”旁邊的唐徹直咧嘴，嫌棄地别過頭，不願意直視兩個幼稚的貨。

而滿意地收回尖牙，黑鬼差笑嘻嘻地按上第二個按鍵。

“你們就住這了~”

走出電梯，到了第二個間房門口，黑鬼差抓起顧懷年的胳膊，将對方手腕的身份鎖貼上門闆。

“你們兩個都能打開，”解釋着，黑鬼差推開門，“進去吧，明兒開始還債~”

“時間怎麽——”

顧懷年正要開口詢問，卻在瞄到房間布置的下一刻喉嚨發緊，愣是問不出一個字。

“……怎麽隻有一張床？”

顯然，唐徹也注意到了不合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