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忽然安靜下來。
牆壁裏的景象伴随最後一幕瞬間消失得幹淨,顧懷年不知不覺跨過另一條淡色界限,目光發怔地停在原地。
短短二十幾分鍾的時間,他一步步從出生走到現在,好像真的重新走了二十幾年。
而他在最後一幕時終于明白,牆壁裏的景象無非在提醒他——他是因何而死。
唐徹。
“你剛兒跑哪去了?”
來不及多想,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
手臂被用力一扯,轉過身,顧懷年看到唐徹一臉着急:“我還以爲——”
結果話音一滞,唐徹盯着顧懷年的眼睛,面色猛地沉下來:“你怎麽了?”
“……”
顧懷年一吸鼻子,意識到情緒太過于失控,就趕緊拿手背蹭了蹭眼睛,悶聲開口:“你呢?你剛兒跑哪去了?”
唐徹皺眉:“我哪都沒去。”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你忽然就沒了,然後我一路走過來跟看電影似的,還他媽是恐怖電影……”
“你也……你看見什麽了?”顧懷年一陣緊張,結巴着問道。
唐徹猶豫幾秒,然後略帶嫌棄地回答:“……你從樓頂跳下來,砸在我身上。”
顧懷年愣了愣:“……隻有這個?”
唐徹眯眼,氣得咬牙切齒:“你他媽的試試去一遍遍看自個兒是怎麽死的!”
“……”
果然,顧懷年被噎得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就低下頭,強被壓下去的内疚感重新湧上心底。
“表情收起來,我還沒抱怨什麽呢,”唐徹明顯看出了顧懷年的心思,啧啧兩聲,而後竟然一臉好笑地伸手戳了戳對方腦門兒,“剛兒就想說你了,内疚有什麽用?腳滑的時候想什麽呢?你是一屍兩命知道嗎?你沒看見你把我砸成什麽德行了,幸虧我死了,不然别說結婚了,沒準兒一輩子都娶不上媳婦兒,我找誰說理去?”
“……你也别老問我恨不恨你,我的确是挺恨你的,從小到大你就沒少折騰我,你他媽就是個事兒精,走哪兒都不忘了給我添麻煩。但我還就告訴你,幸虧你砸死的是我,要換了别人早一嘴巴抽你連鬼都做不踏實,你蹲牆角吓唬人去吧!”
眼見唐徹越說越來勁,顧懷年卻一動不動,任由着對方繼續戳自己腦門兒。
“其實……”
而胡扯一堆,唐徹卻忽然停下來,看着蔫巴巴的顧懷年,破天荒地一本正經:“其實開始的時候是挺想揍你一頓,可剛兒一路看過來,看多了也不覺着那麽恨了,真的,你說你要是死了我活着,陰陽相隔,隻能逢年過節給你燒個紙,像任賢齊歌裏唱的,咱們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多凄涼啊,是不是?”
“……”
顧懷年沒說話,他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唐徹這人吧,雖然平時很少有正兒八經的模樣,因爲點兒雞毛蒜皮的事能跟顧懷年往死裏掰扯,但顧懷年一直都知道,唐徹比他成熟多了,關鍵時刻也比他靠譜多了。
所以顧懷年被對方故作輕松的一番話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他隻能隐約猜到唐徹絕口不提蘇恍是怕自己更加内疚,就咬了咬牙,鼓足勇氣擡頭說道:“不管怎麽說是我害死的你,也害你和蘇恍……結不成婚,以後……”
“你倆有沒有以後還不一定呢。”極其突兀地,耳邊響起第三個人——不好意思,第三個鬼的聲音。
顧懷年跟唐徹同時一激靈,猛地回過頭,迎面對上一個正打哈欠的……鬼差!
沒錯,又一個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