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跌坐在地的那一刹那,我覺得我渾身上下似乎都在不住的顫抖,耳朵裏全是嗡嗡得低鳴,說實話我現在的心亂極了,不光是因爲夢裏的各種古怪和夢後的餘悸……60天?60天……我全在睡覺?這可能性有多大?
我無意識得被小師妹和猴子扶坐在床墊上,一遍一遍仔細回憶着自己記憶中的所有經曆,在我的認知裏那一切似乎都是異常真實,至少除了最後的昏迷,其中的故事基本上很完整,沒存在任何缺失的記憶斷層,可眼前的所有東西,包括小師妹和猴子的言辭卻又都在告訴我,這期間我的生活在他們眼中表現得可以說非常正常,至少沒出現什麽類植物人的現象。
現在的情況顯然已經不能單單再用一個什麽“盜夢空間”來解釋,結合所有已知的時間點,再往深處想想,得出的結論卻讓我開始覺得四肢冰涼:
如果我在邙山古墓中遇到的一系列千奇百怪的事都隻是我的一場夢的話,這醒來後身邊人的反應似乎都順利成章,可爲什麽會在我的心底會有這種難以抹去的真實冰冷感?我并不相信,一個大腦皮層神經活躍引起的思維活動居然能給我這樣真實且完整的故事鏈接。尤其是那段關于閻胖子的記憶。
說來這家夥在記憶中的出現讓我非常費解,我并不認識他,甚至在我的社交群體中都是少有胖子這種體型的人物,如果隻是夢境中虛拟的人物成分,怎麽會給我這麽真實的感覺?而且就算這些都是夢,我爲了這個夢居然睡了整整60天而不被身邊的人發現?
這真的不科學!
又或者我的所有記憶都是事實,我在邙山的地下水潭瀕死之際被人救起,在昏迷之中被輾轉送回了中地大,這樣似乎符合了我心中絕大部分的邏輯,而且隐隐也能解釋那60天記憶的缺失,因爲我根本就是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且是在完全昏迷當中度過的,小師妹和猴子或許根本不知情。
可我身邊的那些齊整的行裝又是誰收拾的?爲什麽我在如今的小師妹和猴子身上絲毫看不到一絲劫後餘生的印記?對于那隻變通通紅,喜歡從懸梁倒挂着吓人的血屍,還有那笑面屍臉上陰陰的獰笑,但凡經曆過嗎,怎麽會忘記?說到底我确實不相信有人在經曆這一系列颠覆三觀的事後心理會沒有發生一絲改變……
兩種猜測方式得出兩種結論,但這好比是一個雙重悖論,任何可能性帶出來的辯證結論可以說都是相互排斥的論據,可眼前的現實卻又恰恰處在兩者之間,兼具了兩方面的線索,卻和最終的結論大相近庭。想要說通這一點,在我現在的認知裏,或許隻有一種能讓我發瘋的可能:
這世上根本就存在着兩個“我”,卻同時奔赴在不同時空完成需要完成的任務,以至于最終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麽時間做了什麽事,而現在說不定另一個“我”正在通過某種媒介冷冷的看着“我”的一舉一動,甚至臉上還露着那種怪異的微笑……
這似乎叫做平行世界,這種理論我知道得不多,所以也沒辦法多做闡釋,但故事發生在我的身上,真的讓我非常難受,整個腦袋一下子擠滿了所有的信息,糾結成了一團,然後無限脹大……脹大……最後轟得一聲炸成碎片。
不管怎麽說,我的這想法确實非常極端,同時也很讓人崩潰,但想要知道這段時間在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也許我最應該搞清楚的是:這丢失的兩個月我究竟在幹什麽!
雖說這邙山神仙墓的故事亦真亦幻,一經回想都有種讓我渾身不自在的感覺,甚至這時候讓我在反複回憶各種記憶片段之後都開始懷疑它的真實性,但不管怎麽說這樣的經曆确實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得到大大提升,以至于就算是想到一個世界存在兩個呂子清的可能時,都沒有讓我在表情中流露出太明顯的浮動。
或許這是一件好事……
我靜坐了一陣,繼續小酌了幾口熱水,這才把身上的寒意和不住顫抖的心情平複了下來,我覺得我應該做些什麽,至少先要搞清楚醒來前那一夜“我”都在做什麽?有的時候我确實和導師平時說的一樣,太喜歡鑽牛角尖了,而且一旦鑽進去,還不一定出得來。
在邙山神仙墓裏的時候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應該是我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和依舊慘白的臉色,讓猴子和小師妹多少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們并沒有出聲,隻是有些詫異得看着我不停地開始翻動自己的行李。這樣也好,現在的我,或許隻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讓我自己來捋順這段時間在我身上存在的各種說不清的矛盾,而且現在的我也沒想好應該怎麽和小師妹他們開口,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麽樣形容自己的狀态,他們才能聽得懂……
帆布背包顯然被收拾得極爲整齊,在即将拉開拉鏈的前一刻,我下意識的突然停手,默默回憶了一遍自己的慣有行爲。我不知道爲什麽要讓自己做這樣的回憶,或許隻是爲了佐證這齊齊整整的背包确實是屬于我的産物……
按照“我”的習慣,這背包的最下層應該被放置了一套戶外防風衣,放在貼近脊背的地方,可以适當減少給脊背帶來的壓力。再往上應該是一台7寸的上網本,因爲我們時常在野外還需要現場調查相關文獻,電腦比别的實用。電腦上層應該還是衣服或是毛巾之類的東西,數量不會太多,隻是單純得爲了保護那台電腦。最外層得口袋我應該放了一些小型得數碼相機以及像探鏟鏟頭、螺絲鋼管、毛刷之類考古的零碎用具。用我自己的話說就是:外金屬内電器。
總之具體物件或許會因爲目的不同而改變,但放置的層次絕不會變。可沒想到這翻開包裹的第一眼出現的東西,卻已經讓我徹底發了愣,這是什麽?
“恩?金道陵遺址實地考?”
考察日志?
說實話我在學院的四年并沒有記錄日記的習慣,往日就算是那些作業一樣的實地調研報告,我也都是讓猴子從網上東挪西湊着扒拉些“萬金油”用來充數而已。哪怕是檔案室裏的那些古老研究本,我也是很少會去掏出來随身研讀的。可這是什麽?
說實在的,這份考察日志的出現一開始可以說讓我有些詫異,最多是在好奇“我”當時的想法而已,但等到我開始認真打量它的時候,卻是發覺自己的心神居然開始因爲上面的某樣東西變得越發凝重。在突然的某一刹那,我猛地意識到讓我覺得怪異的東西到底意味着什麽,一瞬間,我就猶如五雷轟頂,發覺自己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做什麽了。
那是這份日志封皮上的字……
因爲那字迹我實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現在給我一支筆我就能寫出一連串一模一樣的出來。我不是專業刑警,也沒法從專業的筆迹分析手法上看出什麽,反正這咋一眼看去,這确實正是我自己的筆迹,一筆一劃娟秀得體,看樣子光是寫着标題當時的“我”居然還用了不少心思。
這還是那個素來不願意跟考察日志打交道的我嗎?
說實話這讓我不知怎麽形容這時候的感受,面對着應該是自己的傑作,可不管怎麽回憶卻始終無法在記憶裏尋找到它片刻的影子……
或者我們根本就是集體失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