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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下阿蒙!江東鼠輩!吾乃大漢壽亭侯,今次雖是遭計戰敗,孤身落魄至此,便即便是借爾等狗膽,也安敢傷吾!?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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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又在做什麽。隻能隐約的感覺到自己似乎就這樣一動不動地在一片荒誕的虛空之中站立了很久,甚至于無法言語也無法歎息,就是連眼神的變換都好像在那句話傳入耳中的那一刻被定格了一樣。
這種感覺,就好像小時候午睡,突然醒來,能看清周圍的一切,卻任憑自己怎麽使勁眨巴眼睛,都無法說話動彈,這是一種很神奇但也很讓人絕望感覺。
而現在,不同于小時候的顯然是眼前那種滿滿的都是單調模糊暗透着血紅之光的漂遊霧氣,而且這種霧氣似乎還暗藏着一種滲入骨骸的瘆人寒意,不停得敲擊着我本就脆弱的内心。當然,硬要說清楚那血紅之中隐約有些東西的話,遠遠的畫面确實好似有一副渾渾噩噩,又如同水波一般呈現出實質波動的怪異影像。
這種怪異,其實說來也并不算陌生,一段破敗的土坯城樓,一個白髯白發紅面執長刀傲然盤坐枯樹之下的金甲将軍,最多說來不過是和現代高樓,西裝革履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而已。不過,這些東西應該出現在我的眼前嗎?我到底是誰?我似乎找到了一絲記憶片段的感覺。
這是……關公敗走麥城?
“靠!看樣子又在做怪夢了,這難道是三國看多了的後遺症麽?也不知道等腿腳靈落點後,是不是還能去摸摸那老頭的白胡子是不是和看門大爺的一樣,那麽有質感……”說實話,也說不清現在的我面對這麽詭異尴尬的情況是怎麽個心态,腦袋裏冒出來的居然會是這麽一不靠譜的想法。但不得不說,也正是因爲這想法的萌生,原本心中的恐懼還真消了不少。
可就在我暗自傻笑的同時,遠遠瞄上來的一道寒光,驟然讓我心尖一縮,隻見此時那金甲老将也不知什麽時候,原本低垂的頭顱居然悍然擡起,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我自己的錯覺,他淩冽的目光居然直接穿透圍攏而去的人群,直勾勾得注視着我,這種好像能看透千年的目光讓我心中本已經消散的寒意,一瞬間再次濃烈了起來。
“匹夫!休得猖狂!受死!”
而就在此時,眼前的影像中赫然又站出一手持單手長劍,一身素衣白袍,身材魁梧的男人,迎着那老将劈頭就是一聲斷喝,他站出的身影也是恰到好處的将金甲老将凜冽的目光遮掩住了。爲此,我才能重新開始打量眼前的細節。
但讓我困惑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自打這素衣男子的出現,那周圍的霧氣好像在一瞬間也濃稠了幾分,就算是他偶爾的轉身,這面容長相卻是半點也無法看清。對比強烈的還是,那男子腰間懸挂的一塊圓形物件,在血色之中,隐隐透着一絲青綠色的幽光。
我很确信那物件是一塊稱得上精緻的美玉,卻很難形容它給我的一種特别怪異的感覺,那道幽光好像直接能照進我的心智,上面的圖案在此刻我的眼中顯得特别清晰,那是一隻頭頂三道長翎,身披尾翼,展翅欲飛的鳥。如果這麽說還是讓人很難想象出畫面的話,那這種鳥其實還有一個極其響亮的名号:鳳凰。
鳳凰不論在哪朝哪代,還是皇室民間,都有很深遠的影響,我記得《山海經》當中就有一大段記錄:丹穴之山……有鳥焉,其狀如雞,五彩而文。名曰鳳凰……見則天下安甯。
但不管怎麽形容,總結起來也就一句話:鳳凰現世,往往代表祥瑞,是天下安定的象征。可現在,這股刺破血色的鳳影,卻給我一種格外憋悶的感覺,這是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且這種感覺很讓我感到不安。
也許正是爲了驗證那份無來由的莫名不安,就在我思索那熟識感的同時,隻見那素袍男子三步走近老将身前,無需多說便是長劍橫掃,劍身一抖,幹淨利落地直接挑飛了那老将項上人頭,一切的變故都隻發生在一眨眼間,周圍的一切驟然變得安靜了起來,甚至連那股寒意都在一刹那消失不見。
但這段故事并沒有因此完結,在片刻的甯靜隻是爲了鋪墊暴風雨的來臨的話,那素衣男子的舉動顯然惹怒了躲藏在迷霧之中的什麽東西。轉眼間,整片城垣之中好像已然變成了一盆被打翻了平衡的魚缸,一團一團血紅色的濃霧開始如同實質一般在半空之中不住的翻滾湧動,顔色也是變得越發深沉血腥。與此同時,半空中突如其來的雷霆戾鳳之聲不絕于耳,吹過殘破的門洞,更如同千萬厲鬼的慘叫。
這種感覺讓人心碎,就算是此刻的我遠遠的站在一旁,面對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如同旁觀者一樣,也能感覺到在脊背上蔓延的肅殺之氣,更不用說前方那些在迷霧中不斷打轉哀嚎的人群。
“該死的!這尼瑪發生了什麽?如果是夢,就讓我快點醒吧!”
也就在我決計想要設法讓自己動彈起來,并遠遠避開那血紅濃霧的同時,也不知算不算情景需要,那顆被素衣男子悍然挑飛的老将人頭居然不偏不倚地直接砸落在我的跟前,腥臭的暗紅色液體更是随着它的落地而濺上我的眉心……
當時的我根本來不及去形容這種讓人焦慮而又恐懼的複雜情緒到底從哪裏萌生而來,那雙至死都不曾閉上,充滿濃重戾氣的血紅空洞眼眸已然直勾勾得對上了我無從躲避的驚恐雙眼。
這是一種振人心魄的眼神,光是在那一瞬間,我就能感覺自己原本平靜的靈魂都開始不住顫抖……
……
“大師兄?快醒醒……大師兄!你又做惡夢了?”
……
“大師兄,快到點了!總不能老讓老師和小師妹他們等我們兩個吧!”
大師兄?老師……小師妹?我是……哦……對了!我是呂子清……
沒錯!我叫呂子清,一人高,面目算得上清瘦,來自浙江一個很偏遠的小漁村,現在的身份則是中國地質大學考古系研四的在讀研究生,爲什麽會是“研四”?這裏面的問題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很曲折也很怪異。不過,因此我也得到了幾位後生晚輩所謂“大師兄”的美稱。
“原來真的是夢……”
不得不說,就算知道了之前看見的不過都是虛幻的夢境,但那一切卻好像依舊在眼前回蕩,好像連我自己的内心都無法對那種驟然而來的驚恐而釋懷,就算是使勁喘了幾口粗氣,接過猴子遞上來的一杯熱水,還不由心有餘悸地摸了摸似乎還隐隐發癢的眉心——對!那老将血迹沾染的地方……
“大師兄!你都夢見什麽了!?看你吓的,床單都濕了!我聽好多人說,‘下地’前夢到‘髒東西’可不是好兆頭哦!”
随着氣息的漸漸平穩,原本片段的記憶似乎也開始漸漸關聯了起來,我并沒有回答猴子的話,隻是不停得小酌杯子裏的熱水。不得不說,現在我的心很亂,一直以來我都是噩夢纏身,但像之前這樣,出現這麽真實,這麽讓人無助的夢境還是第一次。
代表死亡的鳳凰?
真是一個奇怪的夢!
而這個自打把我從夢境中拉回來便是喋喋不休的家夥,也就是我現在唯一的室友,同樣也是我在中地大除了“小師妹”外,唯一說得上話的哥們——鄭強,因爲身材瘦小,皮膚黝黑,通常也被我直接喊成“猴子”。
至于說猴子口中的“下地”,其實就是我們這樣考古學研究生在遞交論文前的幾次實地調研,通俗來說,也就是這些年讓大部分8090後趨之若鹜的地宮探險——盜墓之旅。當然,這次去的不過是去見識一些早已被先輩挖開的地宮結構樣式而已,自然也就沒有猴子口中說的那麽誇張玄乎。而且這些枯燥無味的地方對于我這四年研究生生涯的人來說,算得上是家常便飯,還能有多少新奇感可言。
有了這些前提,對于這次的陝西之旅自然也就沒有了猴子那樣殷切的期望,懷揣着一肚子心事上了學院中巴,掃視一圈,我也隻是沖着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老學究點了點頭表示招呼後,就自顧自往車廂最後排的位置走去。
可我剛剛邁步走到中段,卻被一身穿白色T恤外加黑色中裙,看起來極爲俏皮可愛的女孩給攔了下來,沒來由的斜着大眼睛狠狠剮了我一眼不說,還雙手叉腰,直接把話頭丢給了一直跟在身後的猴子:“死猴子!可真有你的!本小姐和老秦這都等你半天了!”
說來對這女孩的脾性我也算是非常了解的,這幅造型,顯然是要對先前我和猴子的遲到而興師問罪了。說白了這女孩和我關系也算密切,是導師秦書(也就是之前我打招呼的老學究)的獨生女兒,據說因爲她每次在研究古代文獻上給導師很大的啓發,直接被強插進了考古系,全名叫做秦怡風,也因爲有了我這麽個“大師兄”,幹脆她也就被戲稱爲了“小師妹”。
“反正你也曬不黑,多站站還能保持身材,大師兄可喜歡健康活潑的妹子了!”看這猴子機靈勁,怎麽會輕易在嘴巴上吃虧,小眼珠一轉,幹脆把這一看就頭疼的皮球往我身上推,然後兩眼看車頂,一副再也不搭理的表情。而随後緊跟着飛來的一道陰謀得逞的眼神,讓我頭皮頓時一麻,這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就算是之前的噩夢中也不曾經曆。
“大師兄!你看他!”果不其然,“小師妹”的撒嬌攻勢有些讓人招架不住。當然,如果這會兒誰真的被她一系列看似嬌滴滴得攻勢引上鈎,那就坐等宣判死刑吧。
“行了!都别吵吵了!挨個坐下,這次我們改道直接去洛陽邙山……”就在這小丫頭片子眼看就要展開眼淚攻勢的時候,好在這時候導師開了口,一下子把我們的目光全都吸引了過去,計劃有變?
也難怪聽到那句“改道”我會有這樣的觀念,雖說邙山這地方最爲出名的就是山中各朝各代層層疊疊的墓葬群,自古也就有“生在蘇杭,死葬北邙”的說法,尤其和我們原本計劃前往的東漢順陵并不遠,但邙山深處的神秘絲毫不亞于西邊的羅布泊和神農架,或許那場奇怪的夢真的是在預示我些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