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麽回事?”伊凡?加爾金疑惑地問。
我也被驚呆了,但遲疑了兩秒鍾後,我忍不住哈哈瘋狂地笑出聲來!
我怎麽忘記了呢,作爲村蘇維埃武裝部副部長竟然忘記紅軍光榮的曆史——沃羅涅日被法西斯包圍時,我們梅德韋金村是華西列夫斯基元帥的前線臨時指揮部!唯一的戰地通訊工具,當然被安裝在最隐秘的地方!至于基輔羅斯的奧莉嘉的長矛——讓這封建愚昧的殘渣見鬼去吧!
“加爾金同志,這才是我們的聖器!”我指着紅色的電話機說,“救我們的不是上帝,而是社會主義!”
我伸手拎起了電話——1960年,落後、偏僻的梅德韋金村唯一的一台電話,20年間沒有任何人知道它的存在!
這是一台專線電話,沒有撥号盤,誰也不知道它連線到哪裏。我拎起聽筒,聽筒裏傳出一陣撥号音,我的心裏一陣緊張。
突然,電話接通了!
“您好,沃羅涅日州黨委武裝部!”
“您好,與您通話的是沃羅涅日州白山區梅德韋金村集體農莊蘇維埃代表——蘇維埃武裝部副部長葉甫蓋尼?赫拉姆佐夫,我村遇到緊急情況,集體農莊莊員被熊群圍困,請求援救……”
我一五一十向上級彙報了情況。
聽筒裏,對方沉默了幾秒鍾,然後說:“赫拉姆佐夫同志,您說的情形太過離奇,作爲村蘇維埃的代表,您必須爲自己的話負責任!”
“我百分之一百爲自己的話負責!我以我黨員的榮譽擔保,我說的都是實情!”
“州黨委需要先派人來查看,然後開會讨論你提出的要求……”
“來不及!來不及了!熊群正對我們最後的防禦屏障猛攻,我們撐不過半個小時,不,甚至連二十分鍾都撐不住!”
“赫拉姆佐夫同志,那您想讓我們怎麽辦?”
“我希望你們能派出軍隊來援救我們!”
“赫拉姆佐夫同志,最近的軍隊從準備到開拔,至少也需要2個小時。”
“那能否派直升機來救援?”
聽筒裏的人再次沉默了,我仔細聽着,好像電話那一頭的人在争論着什麽,幾秒鍾後,那聲音又再次響起:
“赫拉姆佐夫同志,我們沒有直升機,但恰好有兩架“圖-2”轟炸機在梅德韋金村附近實彈演習……”
“夠了!足夠了!隻是請您務必快一點!”
我挂斷電話,興奮地從繩梯爬回教堂地面,向人群喊道:“同志們,堅持住!最後的勝利馬上就要到來!戰無不勝的社會主義政權就要來解放我們了!”
女人們停止了哭喊,驚訝地望着我。
“赫拉姆佐夫同志,我們快頂不住了!”幾個身材高大的大漢用盡全力頂着厚重的大門,用來堵門的桌椅,已經被門外的熊瞎子用蠻力推得搖搖欲墜。
門縫裏透進了光,忽明忽暗,就在這一道門的兩面,偉大的工農聯盟在和來自地獄的惡靈做着最後的較量!我們能聽見門外熊瞎子憤怒的吼叫,能聞見它們身上濃烈的惡臭……
“我不明白的是,它們爲什麽要無緣無故攻擊我們?”有人問。
是的,爲什麽?
是我們開荒占用了它們的生存空間?還是獵殺了太多的熊做成了皮大衣,它們來複仇?或是真的如大聖堂壁畫上說的,是地獄惡靈來索要人頭獻祭?
不,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無論它們從何而來,無論爲何而來,隻要是和我們作對,它們隻有死路一條!我們經過多少腥風血雨和水火磨難!每一次,勝利的都是我們——戰無不勝的蘇維埃政權!無論是上帝還是惡靈,無論是薩滿神婆還是罴棕熊,任何的怪力亂神,隻要敢跟蘇維埃政權作對,敢跟偉大的社會主義制度作對,我們就叫它滅亡!叫它徹底滅亡!!
隐隐約約,天空裏傳來飛機螺旋槳的聲音——圖-2轟炸機來了!
我跳上講壇大喊:“同志們,堅持住!勝利就在眼前!”
“不行啦,門被頂開啦!”拖拉機手瓦斯涅佐夫驚慌失措的大喊。
生鏽的鎖頭被折成了兩段,門猛地被掀開一道縫,刺眼的強光透進來,堵門的桌椅“嘩啦”一下全散落下去,一隻粗大的爪子從門縫裏伸進來。
女人們開始哭叫。
“頂住!”我大聲命令道。
但是恐懼勝過了一切,所有男人都不顧我的命令,四散逃去——這群膽小鬼!要是他們一起合力,是能把門頂回去的!
一道強光照亮了整個大堂——門被完全頂開了!四五隻罴棕熊站在門口咆哮,我們最後的防線被攻破了!拖拉機手瓦斯涅佐夫還沒來得掄起椅子,罴棕熊一掌拍過來,他的脊椎斷成了兩截,像蝦一樣倒在地上扭動……罴棕熊跳起來一腳踩在他的頭上,他一聲怪叫,“咔”一聲,顱骨碎裂,白花花的腦漿沾着鮮血猛地朝人群躲藏的地方噴去,灑了一地,像油浸過的奶渣……
忽然,天地間一聲巨響!大地在震顫!
巨大的聲響把人震倒在了地上!扒在鍾樓窗口上的少先隊員謝廖沙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吓了一跳,一個踉跄,沒抓緊繩子,像一隻熟透的吊瓜一樣從二十多米的高台上跌落,“嗵”一聲悶響砸在地上,脖子折成了90度,嘴角流出血,他抽搐了兩下,再也不動了。
“謝廖沙!”我大喊。
又是一陣巨響!響徹天地的爆炸聲!
浮土從地面升起——我們聾了!巨大的聲音讓我們暫時失了聰,世界變得一片安甯!人們驚訝的從地上爬起來,再也聽不見熊的咆哮和人的哀嚎,隻看見灰蒙蒙的粉塵中,站在門口的幾隻罴棕熊身體劇烈顫抖了幾下,像被拉倒的石像一樣朝前倒了下去……
人們面面相觑。
我第一個沖上前去,看見了它們背上插着閃閃亮的彈片!而就在教堂門外,地上出現了兩個巨大的彈坑。
圖-2轟炸機到了!
我似乎恢複了一些聽力!遠處有傳來了巨響,大地又開始震顫,是的,那是圖-2轟炸機在空投炸彈!“哒哒哒”的掃射——對于我們這些上過衛國戰争前線的人,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圖-2裝載的20毫米口徑沙瓦克機關炮!
我們得救了!熊開始撤退,大反攻開始了!
螺旋槳的聲音劃破天空,所到之處,一片熊嘯——那是它們的哀嚎,它們的求饒!無數的罴棕熊倒在血泊中,或是被炸得血肉橫飛!它們開始怕了,它們開始撤退了,這群狗娘養的惡魔!
我沖出了教堂,大地上燃燒着複仇的火焰,空氣裏彌漫着血的腥臭!遠處的原野上,無數罴棕熊被子彈擊中,像玩偶一樣軟綿綿倒在地上。它們一邊咆哮,一邊落荒而逃——逃回它們的山野,它們的森林……但是我們怎麽會那麽輕易就放過它們,這群低智商的惡魔,它們要爲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看吧,另一架圖-2早已切斷山口的退路,炸彈的沖擊波把笨拙的罴棕熊掀飛到了天上……
突然,從聖堂壁畫後面的神龛裏,傳來了沉悶的電話鈴聲。
我沖進去拎起了聽筒:
“喂,您好!”
“是赫拉姆佐夫同志嗎?我們的飛行員确認了您之前的說法,飛行員正盡全力消滅這些發瘋的熊。”
“不僅僅是消滅,應該趕盡殺絕,以絕後患!”我堅定地說。
“好的,趕盡殺絕!”
山林裏,原野上,熊嘯一片,仿佛是在哀求我們的原諒。可是,晚了,畜生們!
我挂了電話,心裏一片清朗!我的心因爲激動和欣喜而狂跳!祖國,偉大的蘇維埃祖國!你在危急時刻又一次守護住了你的人民!我們熱淚盈眶想爲你獻禮——米高揚同志犧牲了,按照蘇維埃章程,我是下一任村蘇維埃主席,我要命令公社爲祖國獻禮,這禮物就是——二百五十張上好的熊皮!不,二百五十張是不夠的,遠遠不夠,但是沒有關系,山林那麽大,總能多搞一些的……何況,我們要把所有的惡靈趕盡殺絕,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