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熊災1


我記不得它們是何時開始聚集的。

大約是吃早飯的時候,高烏哈爾老婆子正在煮燕麥粥,第一隻羆棕熊走進了她的院子。高烏哈爾老婆子大喊:“來人呐,快拿槍來!”

這是少先隊員謝廖沙告訴我的,他說他當時還在睡覺,但是他半夢半醒聽到高烏哈爾老婆子的呼救了。

我沒有聽到,大多數集體農莊莊員也沒有聽到。

我們隻聽到後來從高烏哈爾老婆子院子裏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哀嚎。

我們聽到高烏哈爾老婆子一邊哭一邊向熊讨饒:“熊爺爺,你饒了我吧,我給你磕頭修廟,上帝呀……”

然後就什麽也聽不清了,隻剩一聲又一聲響徹天際的慘叫。

我們能想象熊是怎麽用粗壯有力的爪子扇她的。

我們走進她的院子,發現她隻剩下了半邊臉,左臉顴骨全碎了,骨茬露在外面,一隻眼球連着眼神經,從殘破的眼眶裏懸出來,而另一隻眼睛——帶着驚恐和深深的悲傷,從尚且完整的有眼眶中看着我們。她似乎要說些什麽,但她說不出——她的整個下颌被熊扯落,血淋淋扔在燕麥堆裏……

接着是寡婦索爾塔娜特。

她正在井邊打水。一隻羆棕熊(與襲擊高烏哈爾老婆子的不是同一隻)一掌掀掉了她的整張頭皮——連帶着一頭長發,從後腦勺處被掀起,翻過來垂挂在前額。她還沒弄清回事,熊發出一聲低吼,又一掌,索爾塔娜特失去了垂挂在前額的頭皮,連帶着被撕下的是整張臉皮……她哭喊着朝我們跑來,白皙的脖子上頂着一顆血球——臉上的肌肉都被剝裂開來,兩顆大眼球在不住地顫動,原本長着鼻子的地方陷下去一個大窟窿,随着她的呼吸,黑洞洞的窟窿裏有什麽東西在流動。要不是聽出了她的聲音,誰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被剝了頭皮的血肉模糊的怪物竟是嬌豔玲珑的索爾塔娜特——她幾乎和村裏所有男人睡過覺……

熊上一次出現在村子裏還是沙皇尼古拉二世時,整整六十多年了,村子裏從沒見過熊,小孩子都不知道熊長什麽樣子。

神婆潘拉哈在村子裏又唱又跳,用枯樹枝一般的手指沾着水到處亂畫誰也看不懂的符号,她的歌聲就像墓地裏的葬歌一樣陰沉詭異:

熊爺爺啊

熊祖宗

你穿着我的大衣

戴着我的帽

喝着我的血啊

啃着我的肉

熊爺爺親親瑪什卡

瑪什卡抱着洋娃娃

……

丹娘大嬸發瘋一樣在村裏亂跑亂轉,四處問:“我的孩子呢?”

她聽見奶牛在哞哞驚叫,就跑去牲口欄裏看牛,牛似乎被什麽猛獸撕開了喉嚨,躺倒在血泊裏抽着腿……再接着聽到孩子尖叫,她急忙跑回屋子,炕上的被子被人掀開了,孩子的衣服落了一地,門檻邊上是滴滴答答暗紅色的血迹,門外松軟的泥地上布滿巨大的腳印——那是熊的腳印。

遠處山坡上,一隻秃毛的老棕熊一瘸一拐慢慢走着路,前爪裏夾着血淋淋一團人形的肉,一件孩子的小夾襖勾在指甲裏晃蕩,血淋淋的人形肉團裏依稀裹了一個肮髒的布娃娃……

山坡下飄來神婆凄涼的歌聲:

熊爺爺親親瑪什卡

瑪什卡抱着洋娃娃

……

男人們被女人的尖叫喚醒,翻身下了床。

罴棕熊!到處都是罴棕熊!熊災!

它們像人一樣直立着行走,從山坡上走下來,從泰加林裏走出來,它們從天上掉下來,從地裏長出來!

從村子的四面八方,像洪水一樣源源不斷湧來罴棕熊。

“一,二,三……一百四十八,一百四十九……”少先隊員謝廖沙趴在屋頂上,一邊用去年五一勞動節從伊爾庫斯克城裏買來的望遠鏡眺望着遠方嶙峋的山脊,一邊數着從山上下來的熊的數量。

教堂的鍾聲敲響了!凄厲悠長的銅鍾聲在整個村子上空回蕩!

這是危難來臨時刻的警鍾!隻有在二十年前,德國人的飛機飛來投炸彈時敲響過,隻要警鍾一敲響,防空洞的門就會打開,我們就會抛棄凡間的光明,躲進幽暗的地底。

防空洞就是教堂的地下穴窖。教堂的門打開了——殘垣斷壁裏,一道布滿裂縫的旋梯通向幽暗的防空洞。教堂已經二十年沒有開門了——在偉大的蘇維埃祖國,沒有人信仰怪力亂神,沒有人信仰教堂裏桦木雕成的上帝——唯一值得信仰的是我們自己的力量,這力量振奮人心!

教堂像一個垂死的老人,從咽喉裏迸出最後的嘶吼——嘹亮的鍾聲分外刺耳,早春的融雪中,空氣仿佛凝固了,聲波在充滿桦木清香和陳木腐味的空氣中回轉奔突。教堂矗立在村中心的空地上,藍天白雲下,空無一物,隻有厚實肮髒的黑土上矗立着這處上帝的宮殿,每天黃昏在暮色中暗自神傷。它年久失修,身上充滿了傷痕——彈痕,塗鴉,用紅筆寫的革命标語。外牆早已發黴脫落,金頂早已斑駁不堪,隻有生鏽發黑的十字架依舊在早春的風雪裏直直指着天空,像是在控訴宿命的疾苦。一道一拳寬的裂縫從牆角的泥土裏憤怒地鑽出來,穿過整棟牆體,一直延伸到金頂。

鍾樓搖搖欲墜,發黑的麻繩上,長胡子的謝爾吉老頭——以前被尊稱爲謝爾吉神父,幹瘦的老頭,佝偻着背,用枯枝般的手死死抓住麻繩,晃動着身子,把整個瘦弱的身體像葫蘆一樣吊在繩子上,一聲一聲敲着鍾。

“謝爾吉老頭,你瘋了嗎?”集體農莊男莊員都聚攏過來,責問他。

謝爾吉老頭從繩子上滑下來,面對大家畫了一個十字,眼神裏充滿了深深的焦慮。“末日将至,你們要笃信上帝,我的孩子!”謝爾吉說。

神婆潘拉哈的歌聲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在風中飄散:

熊爺爺啊

熊祖宗

你穿着我的大衣

戴着我的帽

喝着我的血啊

啃着我的肉

熊爺爺親親瑪什卡

瑪什卡抱着洋娃娃

……

“我數了兩邊,一共是二百二十四頭熊,可能我沒有數清楚……”少先隊員謝廖沙一路小跑着趕來,氣喘籲籲說。

“村東頭的院子都受到了襲擊……高烏哈爾,索爾塔娜特,丹娘大嬸家……”有人從東邊跑來報信。

幾個婆娘坐在地上哭起來,用沾滿油污的頭巾連連擦着眼淚。

“米高揚同志在哪裏?”人們問。

村裏無論出了大小什麽事情,大家第一時間都會想起米高揚——神槍手,老獵人的兒子,村蘇維埃書記。

找不到米高揚。

這種情況下,應該打開武器庫,把二十幾杆老獵槍擦得雪亮,然後每個男人發上一隻槍,兩盒彈,好好教訓一下這些被惡魔附身的罴棕熊。米高揚應該首當其沖領着男人上。他是村裏頭号獵人的兒子,他的父親老米高揚一輩子總共打了六十三隻熊!

但是,找不到米高揚。

最令人着急的是,武器庫的鑰匙在米高揚手裏。按照規定,打開武器庫調用武器必須先寫申請,報縣蘇維埃同意蓋章後才能行動。緊急情況下也能由村蘇維埃武裝部最高領導——也就是村蘇維埃主席下令動用武器。

但是村蘇維埃武裝部最高領導缺席。沒有鑰匙。

人們的目光轉向我。

“赫拉姆佐夫同志,請下令!”他們請求我。

我驕傲地看着男人們和女人們。我的心在顫抖,因爲害怕,因爲激動。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我聞到雪裏有一種不祥的味道——從雪層地下滲出來的,從枯枝敗葉中悄悄鑽出來的,從肮髒的黑泥中悄無聲息溜出來的——屍體的腐臭,死亡的味道,陰曹地府的氣息……但是我怎麽能膽怯呢,我是無産階級的代表,堅定的唯物論者……我是村蘇維埃武裝部副部長——按規定在緊急時刻代行村蘇維埃武裝最高領導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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