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問:“那之前丁四屋中的又是誰?”
他淺吐三字:“丁小蝶。”
發現我越來越能跟上他的思維了,不但能及早一步想到他所分析的,還能在他給出答案後立即了悟。楚服二十年前引得我漢室釀成巫蠱大禍,她之罪與死皆已明昭天下,假若未死的訊息傳揚開去,對某些人事必然造成影響,極可能引起又一場動亂。所以恐怕丁小蝶是楚服這件事,也就宋钰和雲星恨知曉。
我有些識得這時在問話的人,是那天緊随在雲星恨身後沖進門的兵衛之一。隻聽那人又道:“既然此人是丁四,我們四下找找雲尉吧。”
見宋钰沒反對,也不多言就與其餘幾名兵衛往暗室深處而行。很快當下就隻剩了我與宋钰,以及小刀,我看了看火光的影子壓低聲問:“他們這樣貿進會不會再遇到這些巫蠱?”
可宋钰像是沒聽到我問話一般,隻垂眸凝着暗處燒焦了的骨架,突然他問:“無悔,你覺得雲星恨會去了哪?”被點名問到有些意外,想了想後臆測着答:“如果沒出去,可能是被困在哪了吧。”不料他聞言後挑了挑眉又追問:“那你覺得什麽樣的地方能将武功如此高的他困住?”
武功高嗎?我是不覺得。這話在心裏犯了嘀咕後也沒道出來,隻說:“總有方法的吧,我們遇上他的那次,不也是在千嬌娘的那個地牢裏呢。”
宋钰突的擡起頭看我,眼睛黑亮發光,嘴角緩緩牽起了弧度。
這個表情......是代表他已經想到答案了嗎?事實證明我确實越來越能揣測到他心思了,下一刻就聽他道:“走,跟過去看看,尤其留意兩旁暗處,定有暗門在。希望還趕得及,而不是去爲他收屍。”
聽到那最後一句我的心頭沉了沉,他的意思是雲星恨兇多吉少?
我無比仔細地察看經過的每一片牆,也時不時側耳細聽,希望能夠盡快探出動靜來。可是一路過來無論是我還是小刀,都一無所獲,心下不由煩躁。
聽着那幾人喊着雲星恨的名字從遠及近,就更加焦急了,這是已經都找過一遍了嗎?小刀在旁嘀咕了一句:“這蟲子的味道怎麽那麽像豬臭味。”
“小刀你說什麽?”暗影裏宋钰輕疑而詢。
小刀自知這時抱怨理虧,言辭閃爍地答:“沒,沒說什麽,就是覺得......那些黑蟲子的味道不好聞。”其實他不說大夥也都能聞到的,隻是焦憂雲星恨的安危,也就不去管顧這些了。但宋钰卻不依不撓地又追問:“你剛才說這味道像什麽?”
小刀扭頭來看我,我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誰讓你家公子耳朵尖呢。
無奈,他隻能悶聲答:“像豬臭味。”
宋钰又問:“你怎麽知道豬臭味是什麽樣的?”如若不是眼下氛圍嚴峻,我可能會忍不住笑出聲來,好好的爲嘛在這氣味上糾結盤問不休呢。那方一路喊叫的幾人已經到了近前,帶頭在前的那人焦聲而問:“你們有發現雲尉蹤迹嗎?”
我搖了搖頭,他頓露失望之色。
沒想宋钰突道:“就在這!”環顧四周,目中精光熠熠,突的垂眸而視,“地下!”
大夥都看向了地面,但是就連小刀也不明白他意思:“地下有什麽?”我卻陡然頓悟,激動不已地說:“地下密室有兩層!雲星恨被困地下了,快找,找有沒有入口。”
每個人都會有思維盲區,在進到一個私密暗藏的空間後總覺得已經發現了最深的秘密,就想當然的以爲現狀大體如是。我們找遍四周的牆不得其果,又覺得頭頂就是曝露于外的屋舍,卻忽略了腳下亦可能也有文章。楚服能在屋下挖一層密室,就能挖兩層、三層。那個黑衣人鑽入密道,真正的目的是爲将雲星恨困在這裏,引得衆人而詢,也轉移大門外出口的兵力,此爲一石二鳥之計。
不過片刻,就聽到有人在喊了,我們疾步奔過去。與别處無二緻的灰黑石闆,但敲着裏頭卻是空洞,此處正是從丁四屋子通往大門外出口處的必經之地。或在當時,雲星恨疾追在黑衣人身後,不料被啓動機關跌入暗坑,中了對方的計。
我們也無暇去找什麽機關了,幾個男人合力用工具去撬那石闆,不多時,石闆被撬起,一股刺鼻的臭味沖天而出。
小刀最先爆出驚語:“真的是豬臭味啊!”
我沒聞過什麽豬臭味,隻知道這氣味熏得人欲作嘔。有人拿火把往内探照了下,竟差點被一股風給吹滅了,然後随着那風又飄散上來濃郁的臭味。
有人問出了疑問:“爲什麽底下還有風?”按理這地下空間都是密閉的,不可能有風啊。所有人都一緻看向了宋钰,俨然剛才他的分析與判斷讓雲星恨的人都已信服。事實上他也絕不會令人失望,雙眸閃爍着睿智幽深的光,低聲淺語:“豬患的由來找到了。”
不等我們相詢,他又道:“雲星恨必然在下面,每個人都點上火把,帶好火種。”
當真是危難之時見真情,宋钰話聲一落就見那幾人躍進了黑坑之中。小刀反而還有些遲疑:“我們也下嗎?”宋钰挑了下眉,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垂眸而躍,我看着小刀錯愕的表情拍拍他肩膀安慰:“你可以不下的。”說完也縱身一躍入内。
走出兩步就忍不住蹙眉了,實在是不好聞啊。聽着身後動靜忍不住腹诽:也就你這二愣子會問那種白癡問題。雲星恨若在此空間生死未蔔,我們有什麽理由不下來?
下來後更覺陰風陣陣了,味道也越加難聞。聽着小刀兩次說豬臭味,又聽宋钰提及豬患,所以腳下踩着軟軟的時,心頭就生出惡寒。
見那幾人在前頭開路,離了我們有些距離,挨近宋钰壓低聲問:“你說豬患的由來找到了是怎麽回事?”他斂轉眸,輕問:“爲何這裏會有豬臭味?”
“因爲...有豬呆過吧。”地上的這些痕迹就足以證明了。
“豬爲什麽會在這裏?”
呃,我也覺得納悶,按理說楚服與丁四弄了這麽個地上密室,應該有它的用途,不該會有這種情況發生的呀。總不至于,他們還兼職養豬呢。
咦?等一下,養豬?爲什麽不?
别人不可能,但楚服可能啊。丁家屋下兩層暗密空間,上層培育了無數條蠱蟲,那麽下層用來作何用途?記得宋钰說過,蠱蟲是需要載體來培育的,既然他們隐姓埋名于此,自然不敢明目張膽用人來試蠱,于是就......改用了豬!
記得那次小刀去趕豬患回來曾說過,那些豬都不怕人,就跟瘋了一樣。當時宋钰分析是因地域物資的貧乏所緻,可如今看來,或許豬患根本就不是莫名冒出來的,而是楚服與丁四繁養于這地下層中,專門用來試驗培育巫蠱。
事實究竟如何且不先計較,在我們走在逼仄的空間一炷香後,就聽到了異狀。随着幾聲呼喚,竟聽到雲星恨的聲音夾雜在混亂中傳來:“你們快回去!”
可是等光照延及看清情形時,已然晚了。數不清有多少頭黑豬目泛兇光朝這疾奔而來,那氣勢根本就不像豬群,反而像是猛獸。遠處昏暗裏隐約可見有個高大的身影夾站在豬群之間,可兩處相隔數丈,幾乎都被豬群堵滿了,想要過去除非是踏着豬身飛掠而行。然而這底層空間頂端極矮,像小刀、宋钰他們都得略矮了頭走,雲星恨比之他們都還要高大,如此站在豬群間都要微彎了腰,又如何能踏豬身飛掠?
我暗運了下氣,這高度對于我的身高而言彎下腰應當還是能直立在豬身上的,就是這些豬群明顯都帶了狂躁的氣息,難保我踏身而過時作出攻擊,而我現下又氣力不繼,一個不小心就要困落豬群了。
我兀自分析着情形,身前餘人已經與豬群鬥在了一起,更嚴格來說,我們被豬群在逼得往後退,因爲那些豬前赴後繼在拼死往這邊橫沖直撞。
眼看着離雲星恨的位置越來越遠,我們手上的火光都照及不到那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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