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确實實,我看到被小刀翻轉過來的人就是丁老,隻是那半張着眼的神态要比之前萎靡許多。宋钰并沒開口,隻婉轉過身靜默看着那處,我想到某事心頭一動,提醒小刀:“你看看他臉上有沒可疑痕迹,會不會是易容。”
小刀當真低頭去審視察看,突變就在這一瞬,一把明晃晃的尖刀突然從床内刺出,小刀假若不是避開得及時,眼睛都被刺瞎了去。緊随着一道黑影從床内側掠出,眼睛被銀光耀過,眨眼的瞬間就見尖刀向這處飛掠而來,我本能地去往宋钰身前擋,但被他一個拖拽往後就避開了那角度。身旁勁風掠動,是雲星恨迎了上去,那把尖刀來勢之快還是沒快過他,一掌就被他劈開摔落于地。
而那方,黑影竟是抱起床内不動的“丁四”朝着窗棱處飛奔,一眼就看出他動機。
雲星恨哪會肯就此放過,一聲震喝:“哪裏逃?”掌風淩厲而推出,帶動屋内氣流,眼看那黑影即将被擊中,卻在抵至窗棱附近時突轉了方向。
砰的一聲,掌力擊在窗戶上,将窗格都擊碎了。可見雲星恨這一掌的威力了,如若是打在人身上,鐵定能讓對方受重傷。
隻這一念閃間,雙方已經交上了手。雲星恨的武功我見識過,但他真正出手迎敵卻是從未見過。想來因爲對方手上無兵刃,他即使腰間有軟刀也并沒拿出來用,而是橫掌揮拳,攻其不備。但隻過了幾招,我就發現那個蒙面的黑衣人武功不弱,帶着“丁四”都還能左臂右閃躲開雲星恨的攻擊。不過十招之後,還是舍了“丁四”,将人推開到旁,認真與雲星恨對打起來。
高手過招,當可用風雲變化來形容。不過須臾,屋内就像刮起飓風,無處不是勁霸之氣。爲了不被波及誤傷,我們都站出了門外,一時間甚至都看不清屋内情形。
突然一聲木格碎裂之響鈍擊我們心頭,那浮于空間的煞氣一掃而空,定睛而看,竟見一團狼藉的屋内沒了人。不管是那黑衣人還是雲星恨,就連被抛在一旁的“丁四”也都無了影。
大夥的目光一緻去看那扇窗格,但看它雖然破損不堪,卻還挂在那,若人要從那出去,至少得把木格給劈開吧。我直覺去看宋钰,見他的視線凝着坍塌了的床闆那處,我腦中靈光一閃,想到黑衣人正是從“丁四”的床内側冒出來的,急忙喊:“他們在那下面!”
果然,碎掉的床闆被移開後,就露出了一個洞口,竟原來這丁老的房間還有密道。
正要往内而探,被宋钰從後拽住,他盯着黑幽幽的洞口一臉若有所思,嘴中說:“不對。”我們一幹人都面面相觑,不明白他這“不對”是何意,小刀最心直口快直接問了出來:“公子你說哪裏不對了?”
宋钰猛然擡頭,回望門處,我也循着望過去。這處動靜如此大,自然引來了許多人,将那狹小的門框都堵死了。耳旁傳來宋钰的斥聲:“去大門外!”
來人都是雲星恨帶來的,又如何會聽宋钰的,隻是互相對視着看,然後有人詢:“敢問雲尉何在?”宋钰不予置理,眸光掃略向小刀:“快從窗格出去,截住他們!”
小刀肯定是令下身動,隻見他沒半分遲疑的一拳垂向窗格,将之破開一個大洞後人就蹿了出去。随着他久了,有時候無需多解釋也能領悟其意思。不管這床闆底下的暗洞通往哪,出口卻是在大門外,所以與其從這下去晚了一步,不如去到外面截斷對方退路。
可是等我們趕至門外時,發現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地上躺了好幾人,有的已經緻命,有的受了重傷,出招之狠方可見。問及小刀去處,其中一人指了某個方向說追出去了。小刀趕到時,剛好得見黑衣人攜着“丁四”斬殺阻攔之人逃竄而去。
我想了想問那人可有看到雲星恨,那人搖頭。
很難想象,屋外的出口竟是設在門前那棵巨大的杏樹底下,黑越越的洞内夾着黴味飄散出來。本來我也摩拳擦掌了想進去,卻被宋钰拽住了搖頭,隻得安生了呆在他身旁。沒過一會,探查的人就出來了,卻是面色發白,說話都帶了顫音:“雲...雲尉不在下面,下...下面好多......”
好多什麽?正覺奇怪他爲何話都說不利索了,沒想突然眼皮一翻口吐白沫起來,這情形把我們都給愣住了。轉而就想這洞内到底有什麽,怎麽會導緻他如此?還有,他說雲星恨不在下面,那他人呢?再看那黑洞,頓時覺得帶了一層陰森與恐怖。
不可能就此打住,還是得下去将底下探個究竟,剛好小刀趕回來了。不用說,肯定一無所獲,他說追出幾裏之後就不見影蹤了,怕這邊再生事也不敢多尋。隐而不提的其實是當下我這個護衛成了軟腳蝦,别說保護宋钰了,都還得别人護衛,小刀又豈能放心。
但有了前遭在例,自然不可能就這般貿然而進。宋钰讓人在洞口熏了一會濃煙,就由小刀打頭陣,帶上火把一起下了地洞。地洞的盡頭是一扇門,屆時已經被打開了,小刀前腳一邁入身體就僵住了,但由于他身形魁梧,往那一站将整個門框都堵住了,跟在後面的我是一點都看不到裏面的狀況。
隻得詢問:“怎麽了?”
他僵窒不動,好一會才扭轉頭過來,表情是驚愕的扭曲,張了張口沒出來聲,他側過了身體讓出了視線範圍。
門内暗光昏影裏,有一個黑色人形在以怪異的姿勢蠕動,空間傳出嗤嗤聲。在還沒看得清晰時,光聽着這聲我就開始感覺頭皮發麻了,手背去碰了碰在我後方的宋钰,輕問:“你看清那是什麽了嗎?”身後靜窒,下意識地回過頭,發現幽暗的光影裏他的臉色顯得越加蒼白,而黑幽的眸光卻亮極了,他正沉沉盯着那處。
突然間我想到,心底深處冒出了寒意,連頭都不敢再扭轉回去,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問:“小刀,那應該...不是人吧。”
小刀機械地答:“應該不是,像是...一具已經被黑蟲啃噬完的骨架。”
“啊——”幾聲驚呼從後方跟随的人口中溢出,我沒至于如此,但控制不住心頭驚跳不已。其實隻一想到楚服,就能聯想到了,楚服擅使巫蠱,她要培養那些惡心的蟲子,必然得有個隐秘之地。哪裏還有比這地下暗室更合适呢?楚服會在房中憑空消失,不是她有上天遁地之術,而是她的房内必然有通往這地下暗室的通道。
就是我想不明白,假如楚服明明早就可以從那密道逃跑,爲何不早一些,反而要等到受傷之後呢?是因爲......雲星恨帶了人守在這大門之外?
想到雲星恨我就心頭一顫,他是随着那黑衣蒙面人下床闆底下暗室的,然後就沒出來過,可之前暈過去的兵衛又說底下沒找到他,現在出現那具人形骨架......直覺不可能,卻控制不住往那上面去想,假若那黑衣蒙面人有意引雲星恨進密道,爲的就是用這萬惡的蠱蟲來對付他要怎麽辦?雲星恨武功雖高,但太過君子,難防小人,保不準受其暗算。
即便我曾經對雲星恨不喜,他怎麽也算起來是我師叔輩的,總也不想他遭此惡遇。再說之前若非是他趕來及時,我們就隻有與楚服等人拼死一戰了。
胡思亂想這一陣,空間靜谧得可怕,那嗤嗤聲就像魔音一般鑽入耳膜。
“小刀,用火燒它們。”平靜的嗓音如細水般緩緩響起,就像渾沌裏彙入一道清流,轉瞬耳清目秀,那些雜念煙消雲散。不可能是雲星恨!我在心中暗暗肯定。
楚服即便再奸詐,也是受了重傷的。端看她躺卧在那伛偻着身的樣子,以及後來被黑衣人幾番丢擲都沒動一下的情形,就知她力不能及。沒錯,剛才的“丁四”就是楚服。
也是受了宋钰的啓發才想到楚服除去擅蠱外,還懂易容。當年她将宋钰的姨娘扮成自己推上斷頭台,而今她将自己改裝成了丁四,至于動機...我一時想不透。
果然那些蠕動中的黑蟲怕火。小刀将衆人帶來的火把聚集起來把那“人形骨架”給圍了起來,沒一會火就漫燒過去。那些黑蟲欲圖往外跑,可一碰見火就縮了回去,很快有些蟲子的身體開始着燃了,嘶鳴聲傳響而起,空氣中難聞的焦味四散。
足足燒了有一刻鍾時間,終于整個暗室安靜下來,蠕動也停止。等火苗逐漸熄滅時,看清了那具彷如包裹了一層黑漿的骨架,我頓時松了口氣。
那具骨架從頭至尾至多六尺,而雲星恨那般高大,即使燒至萎縮也斷然不可能是他。
有人受不住凝滞的氣氛出聲詢問:“這個人是誰?不會是咱們雲尉吧。”
“荒謬!”小刀怒斥,“你們這麽想雲大俠死嗎?”可是他呵斥完卻蹙起眉去看那具變成焦黑的骨架,神色中卻是不肯定。
終于,宋钰淺聲而道:“是丁四。”
除了我,其餘人都驚詫地去看他,眼中疑雲重重。
“雲星恨身長八尺,這具骨架隻有六尺,身形伛偻到如此唯有老人與婦孺,而它骨骼略寬,身背駝起,除了丁四不作他人選。”
從容若定、胸有成竹的宋钰,又回來了。即使語聲不高,但他字字句句都能讓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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