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爬着很費力,沒一會我就開始急喘了,隻不過始終沒有停止的念頭,當感覺隻剩一層紙就可捅破這黑暗時,耳旁傳來輕歎:“你好自爲之。”依舊是屬于我的卻又感陌生的聲音,之後就沉寂下去,連歎息聲都沒了。反而外界的音開始緩緩穿透進來。
我一聽到宋钰的聲音就轉移了注意,集中精神将最後那道障礙沖破,意識再次回來,可痛也随之而來了。禁不住"shenyin"出聲,立即就聽到小刀在驚喜地喊:“公子,她醒了。”
“醒了...醒了就好。”
“公子!”
當我勉力睜開眼皮的瞬間,正好看到一個人影頹倒而下,直到跌在我身上時,才看清了那張慘白的臉,半阖的眼隻留一道餘光看向我,嘴唇蠕動:“無悔,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隻那一瞬我的淚就沖了出來,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他的臉,等眨去之後竟發現他已經完全阖上了眼,氣息輕的幾乎沒有。隻覺心頭像被剜開了般,血汩汩而流,甚比那頭上的疼還要劇烈。張口欲言,根本語不成聲,眸轉搜羅對上小刀的眼,他的瞳孔縮了縮後道:“公子無恙,就隻是...心力耗損過多所緻。至于你......”他頓了頓,視線移轉向一旁,“自己看吧。”
循着他的目光我側轉視線,就在床側的小幾上放着一個托盤,托盤中似乎有個黑乎乎長條的東西,還帶着血。心中剛劃過疑惑,就聽小刀在說:“那是從你頭頂挑出來的。”
什麽?我頭上取出來的?那東西足有兩寸多長啊。
我懷疑小刀是在誑我,可是他卻面露慘然的神色說:“其實原本我也不懂那是什麽,是公子告訴我的,那叫蠱蟲。”
那一瞬,我彷如感覺頭頂被炸開,然後一道冰涼灌入,将我從頭涼到腳。小刀說,那個黑乎乎的東西是條蟲子,然後從我腦袋裏挑出來的。想到這一層,無邊恐懼逐漸蔓延,我開始身體發顫,各種不好的念頭在滋生。比如:這蟲子爲什麽會長到我腦袋裏的?長了有多久?會不會已經在我腦袋裏安家落戶,更繁衍了後代?那我這腦袋不是成了蟲窩嗎?
就在胡思亂想不着邊時,小刀的語聲将我的理智拉回:“别怕,公子說那是新注入的蠱蟲,蟲卵還沒發育完全,已經讓公子全部清理完了,隻要你能醒得過來就不嚴重。”
我并沒因爲他這般解釋而感到輕松,隻要一想到那條蟲子曾在我腦袋裏就毛骨悚然。可這些恐懼沒有回轉眸光看着宋钰蒼白的臉色來得更甚,他身上還穿着那身紅裝,隻是凝目就可辨血迹寥寥,顯得尤爲刺目。小刀說他隻是心力損耗過度,我卻不太信,因爲之前意識彌留之際曾感覺到他的不對勁。
隻不過小刀抿了唇将宋钰的身體搬上了床,就擱放在我這,他說:“公子太過勞累不宜搬動,暫時先委屈在你這。我要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小刀還說走就走,當真将人擱下了轉身離去了。
沒心思去想他這一走後的各種隐憂,我隻想靠近宋钰感知他到底是個什麽狀況,也不知是否我的錯覺,總覺得這樣無聲無息的他很孱弱,仿佛下一秒就可能......
心中無聲而問:子淵,你怎麽了?
從沒覺得時間漫長變成煎熬,我就像砧闆上被切成兩段的魚,痛入骨髓又還清晰感知着。到後來,我都是張開了嘴倒抽着涼氣,而這期間,宋钰始終都沉閉着眼。鮮豔的紅,在昏黃的燭火下将他的臉襯得越發的白,尤其這麽近看着,會産生一種好似透明了的錯覺。
室外吱呀一聲,突兀的傳來。我的心率漏跳了一拍,緊随着恐懼沒過神經,這時小刀不在,假若有不懷好意的人進來,那麽要如何是好?
界此再不會天真的以爲周遭的村人都是善意的,今夜我與宋钰會躺在這裏,絕然與他們有關。雜亂的腳步在逼近,我試圖提起一口氣作困死之鬥,可是根本無氣可提,此時的我就連呼吸都困難。
簾門被從外掀開,用力凝目,待看清小刀魁梧的身形鑽入時屏在喉間的一口氣緩了下來。還好來得是他!隻見他的額頭都是大顆的汗珠,有的順着他兩邊額角在滾落,這麽冷的天他會這樣,可見他心中是有多焦急。視線一轉,發現在他身後還跟了一個身影,略顯駝背。隻因小刀身高馬大,剛剛我的注意又都在他身上,于是将那人給遮了去。
等他幾個跨步到得床前時,背暗的光影裏我看到那個人依稀的輪廓。第一判斷是這人我沒見過,随而感覺此人當有些年歲了,不光因爲是那略彎的駝背,還有内斂沉定的氣息。
小刀開口:“沐神醫,你快看看他們二人的情況。”
那人坐下,沉聲吩咐:“去把燈盞移過來。”果然嗓音裏有着年齡的淬煉。小刀立即動作迅速地把桌上的燭火移到床邊,這時我才看清來人面目。那是一張祥和沉靜的臉,年齡當有五十多歲的樣子,看過來的眸光很是淡漠。像...宋钰,或者換句話說,宋钰那最初淡漠疏離的眼神像他。
可能因着宋钰的關系,我對這老者看過來的眼神倒無懼怕。隻見他的目光從我臉上端詳過後就移轉到身旁的宋钰身上,伸手去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摸過脖頸,最後才一手搭住我的脈搏一手搭住宋钰的,開始診斷起來。
雖然明知小刀如此深夜冒險出去請的這位被稱作“沐神醫”的人定然醫術不凡,可一心二用同醫兩人未免過于托大了吧。心中剛腹诽過,就聽這人涼聲道:“一個還中着蠱毒也不作後續處理,一個身體耗損到這般一腳踏在閻羅殿門前了,荼小刀,你當我是神仙嗎?”
小刀臉色變了變,竟然一矮身單膝跪地,埋着頭央求:“還請沐神醫救救公子和她。”
沐神醫撤回了手淡瞥了眼跪在那的小刀,也不喊他起身,隻道:“你把他如何交代你的情形說說吧。”小刀身體一頓,我看他垂在身側的雙拳握得死緊,可是卻沒有擡頭,一字一句開始陳述:“公子在爲她頭上挑出蠱蟲前對我預先交代:蠱毒非他之力能根除,他隻能暫時先阻斷蟲卵繁殖,後續處理也非我能做,勢必得把你請來才可。他又說蠱放出到收效需要一個等待的過程,在這期間那幫人必定不敢輕舉妄動,讓我在他昏厥之後需立即啓程去找您過來,一是爲她療餘毒,二是請你爲公子他續針接氣,必須要讓他在天明時能清醒,因爲......因爲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荒謬!”沐神醫突的大怒而喝,我被吓了一跳,轉而就見他将小幾上什麽給掀翻在地,揚起手指指着小刀怒言:“他将這丫頭身上的蠱毒移轉了大半到自己身上,還想着用續針接氣的方法來強聚元氣,簡直是胡來!”
心頭一咯噔,不敢置信自己的耳朵,他說什麽?宋钰把那條蟲子的毒移到了他自己身上?瞪大了眼去看那沐神醫,但他根本不來理會我,隻徑自而道:“拖了這麽多年了,這回老夫必要爲他根治,再不能由得他。”
小刀擡起了頭,眼神幟烈而沉痛,口中卻說:“許多事公子都不會與我說,他總是什麽都裝在心裏。可是我知道,蠱痛一直是他心頭患。”
沐神醫的神色在那一瞬間僵了下,回轉眸來看宋钰的眼神多了複雜情緒,良久之後他沉歎:“老夫知道了,你先出去守着吧。沐家神針不爲外人所見。”
小刀起身出去了,室内恢複安靜。
沐神醫斂轉視線時就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精緻的布包,上面插着兩排刷亮的銀針。待他擡眼看過來時我心中一悸,不是我眼花,那眼神飽含精光之外甚至帶了一絲嚴厲,可也就瞧了一瞬就流轉了目光回到宋钰臉上,竟是當着我的面将銀針一根根插入他頭頂。
待停住時我數了下,一共插了五針:正中頭頂一針,兩邊太陽穴各一針,然後是耳後各一針。這時沐神醫開口了:“你且看好了插針的位置,以後必要時需你爲他續針。”
啊?我爲他續針?剛剛他不是說了沐家神針不外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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