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看了看被護衛背着的宋钰,苦笑着對秦玉歎氣:“唉,這次真可謂我們最慘敗的一次了。”而秦玉并沒響應,反而蹙起眉深看着我,好一會她搖頭:“無悔,你真是不懂。”
不懂什麽?未等我發問,她就道了句:“進城吧,别讓浔哥等久了。”
我第三次聽她喚江浔爲“浔哥”,之前她喚宋钰爲“钰哥”,怎麽認識時間這麽短,喚起他們比我都還親熱了?
原本以爲江浔或是在客棧,或是像在柳州城那般租個小院,絕然沒想到秦玉帶着我們到半途,就有人上來迎接,然後就一路将我們引進了這家大宅院。進門之前我特意看清了的,門匾旁邊寫着“陳家”,心中疑惑:此“陳家”是指那韓陽陳家嗎?
很快就得到了答案,韓陽城裏就此一個陳家。而昨晚,陳家之首已經在郊外伏誅了,于是群龍無首,江浔帶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徹底拿下陳家,并入駐了這裏。
我甚是忐忑地想:這算不算是鸠占鵲巢?不過陳家那首領也恁是歹毒,自知自己韓陽難與拿下柳州之後的荊州相抗衡,怕被吞并,于是就先下手爲強,與南越細作勾結在那半途埋伏,欲圖至我們于死地。
見到江浔時,他的左肩處綁着厚厚的繃帶,面色沉鹜的很。他的目光在衆人身上劃過,最後落于我處,過得片刻才移轉開。我剛暗暗舒了口氣,突的一道身影欺身而近,手腕處一緊,隻聽江浔沉令:“跟我來。”就被他拉着往後室而去,一路疾走如飛,幸而我在這方面擅長,不至于落了後。
一直走到僻靜處他才止步,卻沒松開我的手腕,也不回頭看我隻問:“可有受傷?”
我心頭一暖,他到底還是關心我的,“我沒受傷,傷得是子淵,當時若不是老修及時趕來......”江浔猛然回頭,頓把我的話扼在了喉間,因爲他看過來的眼神不像以往的溫和,反而帶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讓我不覺心懾。
“子淵對你真的這麽重要嗎?”
我不明白他意思,眼中露出詢疑。
深幽的眸中暗光潋滟,他一字一句道:“但凡由我和他在的選擇,你總是先選了他。三支金箭分射三人,殺得是人,射得是人心。你趕回來後當得知逃走的那數人往他藏身之地而去時,甚至連看我一眼的功夫都沒就又返回去了。無悔,你的心裏,不曾有我。”
江浔的語調并不高亢,可字字句句都像是帶了棍子似的打在我身上。疼不說,主要是那事我能解釋啊:“三支金箭,分别往你、小刀和子淵射去,你與小刀都有武功,子淵毫無抵抗能力,我當時條件反射就是先去救他呀。後面你不知道我是将子淵給打昏了回來的,黑衣首領那幫人果真把子淵給抓去了,若不是有小刀去救,我都可能趕不......”
“夠了!”江浔突的高喝,眸中滿是怒意,“我不要再聽你說關于他的事,隻問你要一個答案: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江浔拂袖而走了,因爲在他逼問出那個問題後,我震赫在當場,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幾次張口欲言,可話到嘴邊都吐不出字來。
自入江湖以來,我唯一深交的就隻有江浔與宋钰,也甘願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當個“小喽啰”。在這之前江浔幾度都曾向我表達過情意,我并不是不懂,羞澀赧然之餘也有些暗喜,可是這刻被逼問,我沒法開那個口去回答。甚至可能受了他的影響,腦中反複閃過宋钰的身影。難道,我真的中意了...宋钰?
失魂落魄地走在庭院間,似有人和我說了什麽也沒聽進去,蹙着眉問了宋钰的安置處,那人靜默了片刻後給我指了方向,我就徑自而去了。
那是一處挺偏的院子,也很靜,我推門而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榻内的宋钰。靜靜看了一會,莫名的那仿佛長了野草般紛亂的心緒安甯了下來。邁步入内,找了張椅子坐在跟前,又過了片刻,我輕問:“到底是爲什麽你能讓我感到心安?明明是先認識江浔在前啊,他的劍術那麽好,你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被那内力都能震傷得差點丢了性命。虧得柳長空那有顆雪丸給我了,要不然你這命就沒了。”
宋钰自然是不能回應我的,這完全就是我在自言自語。反正旁下無人,也無所顧忌,于是我伸指在他額頭輕點了下道:“你說你這人,沒武功就安生着呆一邊啊,何苦要來這江湖淌渾水。雖說你足智多謀,聰明絕頂,可到底還是會着了小人的道啊。不行,我看你這次好了後索性就跟我學功夫吧,怎麽着也得學個保命的輕功,要不然總有我兼顧不及的時候。”
越想越覺得此行必須,假若宋钰學會了輕功,關鍵時候他隻要先逃了,也不至于讓人如此擔心。我正自合計打算着,突聽輕語問詢:“我現在學不嫌晚嗎?”
頓然間我傻眼了。那個以爲還處在昏沉中的人,不知何時已經輕眯開了眼,星眸淺淺看我。也就是說,剛才我以爲無人知曉的自言自語,都被他聽去了?
立即低頭四下尋找,聽到他問:“你在找什麽?”
我說:“找找看有無可鑽的地縫。”沒臉見人了!
“無悔,你還沒回答我,現在學武不嫌晚嗎?”
擡起頭,凝住他眼,認真地說:“不晚。學武不分年齡,隻看資質,有人自小習武十年也未必有所成,有了成年後習武兩三年就已有成就。你是天下第一劍客宋逸的兒子,自然遺傳了他的天賦,定能習成的。”
宋钰的眼睛又睜開了些,含了淡淡的笑意,口中卻說:“我不要學别的,隻學你的輕功。”
“行啊,等你好了之後我就先教你心法。”
“一言爲定。”
宋钰在與我說了一會話後就又睡過去了,後來又來了護衛照看,我也就退出了房。找到老修時他的臉又拉長了,“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不該當衆随那人走的。”
“哪人啊?”我明知故問。
老修吹胡子瞪眼,“江浔。”我往他身邊挨了挨問:“你怎麽知道他名字的呀?”難不成剛才因爲那禮儀,他還專門去問來着?隻聽他重哼了聲抛了個炸彈:“從青靈山腳下就一路跟着你了,你說我能不知道他叫什麽嗎?”
“......”我驚愕地瞪大眼,好一會才迸出話來:“從青靈山腳下就跟着我了?我怎麽不知道?”問完老修的胡子更翹起了,他低斥:“要問你的,獨身入江湖闖蕩一點防備心都沒,假若不是有我在後面給你收拾攤子,你當能這樣順順利利。”
我被數落了也不生氣,心念一想原來這麽大半年老修都一直在暗中保護我呢,就覺暖暖的,到底是自家人啊。可是...“那我中柳長空的無空掌時,你怎麽沒救我呀?”
“别提那個孽徒!你還敢說呢,當我老頭子有上天入地的本領啊,你一個女孩子家進那煙柳之地,一溜煙就不見人了。等我察覺到異狀時已經晚了,那個孽徒當時以爲你身中無空掌沒救了,隻知去尋那青玉雪丸來救你。我乘他取藥之際爲你點住重要大穴,并用護心法走了一周才總算壓制下那掌力。哼,那個忤逆師門的孽徒,學了我們青靈山的無空掌,居然用在了你身上,早知如此,當年還不如一掌了結了他。”
聽老修的言辭中盡是對柳長空的憤懑之情,想必當年的事他都知曉。我八卦心起,湊近了問:“當初柳長空到底做了什麽?”
哪想老修突的大怒:“不要提那孽徒名字,你個小孩子要知道那麽多幹嘛。”
我癟了癟嘴,不服氣地道:“我還兩月就十八歲了,怎麽還是小孩子了?據我所知,柳長空不就是偷了咱們的青玉雪丸下山嘛,何至于惹得你和爹都那般氣惱。”
“就偷了雪丸?你可知這雪丸對影重......”老修倏然住口,我心中微動,影重是我娘的名字,不由疑問:“這雪丸對我娘有什麽用?”不是我疑心要起,而是當時柳長空就說過雪丸一共有三顆,他偷下山時就隻剩了兩顆,那麽最先的一顆被誰吃了?是娘嗎?當時我也問過柳長空,他的反應也很反常。
老修别轉過頭,硬聲說:“沒什麽,事情都已過去這麽多年了,不提也罷。”
我知道他的脾氣,有時瞧着慈眉善目好說話,有時卻比爹的脾氣還大。雖說他以老仆自居,但爹和娘都對他很禮讓,還多次教誨我不能沒大沒小。就是我和老修沒大沒小慣了,也不把他們的話當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