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夠了沒?”冷嗤聲突從底下飄來。
我微覺訝異:“你知道我在這?”小刀擡起頭來,因爲剛好太陽光折射而眯起了眼,他說:“你就那麽明目張膽地在偷看,你說我能不察覺嗎?”
“什麽話?我哪裏偷看來着?是我先到這屋頂的,還沒說你擾了我清靜呢。”我不服氣地反駁。但得來的是小刀冷哼聲:“就你還需要清靜?你根本就是閑的無聊。”
被點破我也不惱,索性老實承認:“對啊,我就是覺着很無聊。你說每天不是城東就是城西,要麽就是城南城北的瑣事,宋钰他怎麽就能坐得住呢?”
他擡了擡眼皮,“軍師才不像你這般不務正業。他讓探查那些事,自有其道理所在。”
我看他一本正經樣不由來了興緻,問道:“诶,話說軍師也隻剛上任不久啊,你怎麽就對他如此信服呢?”從小刀到底下護衛,都屬名劍山莊中人,按理應該是忠于淩子翼的。
小刀臉一沉:“你什麽意思?綠林之圍,軍師領我們闖迷陣、設困局、殲強敵;之後你們均都身陷賊窩,亦是軍師巧施密計翻盤來營救你們。如此足智多謀又重情重義之人,怎生不令人信服?更何況,盟主已經傳令柳州之行一切事宜均聽軍師行事,我們豈能有所違抗?”
“盟主傳令?”我挑了挑眉。
小刀肅沉着臉點頭:“你整日就知瞎晃,時常不見你蹤影,盟主傳令時都不知你在何處,這時還好意思來提這種問題。不與你多說了,我還受令要去辦事,斷不像某人這般無所事事,隻知空口吃白飯。”
看着小刀冷硬的背影離去,我在心中納悶:明明淩子翼還被鎖在那地下密室中,這“傳令”究竟是怎麽回事?難道說咱家盟主被洗腦了,或者已經順服了?
起身時摸了摸鼻子,空口吃白飯,我這是被人數落了嗎?懶得下地去繞行,就在屋檐上跳躍着走,遠遠看到正門口處有幾人正在向外而行,正是那小刀帶隊。且如此短時間内,還換了裝束,我觑到幾名護衛的外衣底下都隐匿了夜行衣。心中一動,這是要動手了嗎?
霎時心癢難忍,摩拳擦掌恨不得也跟了出去。可是......堂下宋钰站在門廊處,清凝的目光目送着小刀他們離去後就瞥向了我,他微仰的臉上并無訝色,口中卻問:“無悔是在屋頂練輕功嗎?”很是艱難地點頭,但當他下句話出來時我立生悔意:“反正今日也無事,就不妨看看無悔練功吧,你自便,不用管我。”
于是接下來我隻能硬着頭皮在屋頂飛過來跳過去,欲哭無淚地想:我怎麽毫無腦袋地承認是在練輕功了呢?就不會聲稱是曬太陽嘛,最多也就是讓他安排了繼續躺在屋頂而已,哪需要像此刻這般像個跳梁小醜。更氣人的是,宋钰還搬了張椅子坐在那院中,手邊捧了本書似在讀,但當我一旦停下,他清淺的視線就擡起看過來了。
終于有次他開口而問:“無悔可是練功累了?”
我如赦大令地猛點頭,這烈日當頭的,已經滿頭是汗。聽得他又道:“那下來喝口茶再練也不遲。”聞言迫不及待躍下屋檐,幾步就跑到他身前,就在我“練習輕功”累得想哭之際,他已經讓人又搬了張小方桌出來,茶水什麽的都已添置妥當。我一口氣将桌上斟滿的茶杯全都喝光了,仍覺意猶未盡,盯那茶壺問:“裏頭還有茶嗎?”
哪想他不答眸光低斂着落在某處,順着他的視線而看,見他在盯的是一隻我剛喝完的茶杯。原本還覺納悶,沒事你盯着茶杯看什麽,忽的一念轉過,等等,剛剛他好像已經開始茗茶了,那個杯子似乎...就是他手邊的?呃,我把他的茶也喝了。
想也沒想提起茶壺立即爲那杯子斟滿,然後推到他手邊賠笑說:“一時情急沒留意。”
他緩緩擡起了眼,看我的眼神似有怪異,轉而他笑了。他笑,我自然也跟着笑,隻是不明白是什麽情況,又不知該從何問。纖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伸過來,“我來沏茶吧。”
我怔愣着把茶壺遞過去,微涼的指腹劃過我的掌心,等手垂落時感覺猶如一團火在燒。老實說,宋钰手提茶壺斟茶的姿勢當真是優雅,每一杯都斟至八分滿,不外濺一滴。其實剛被打岔之後,倒也沒那麽渴了,我左右張望了下,抛下一句:“等等。”就跑進屋内自力更生搬了張椅子出來,剛落座就聽宋钰在問:“怎麽不練了?”
“休息一會再練。”
一會過了,他又在問了:“還練功嗎?”我顧左右而言其他:“午膳時間到了吧,張叔怎麽還沒來喊用膳呢?”張叔是前幾日請的廚子,爲人很熱情,不但張羅了這二十幾口人的餐食,還帶了自家婆子一起忙活着宅内雜務。
這不,說曹操曹操到了,張叔手托餐盤從後堂走出,遠遠看見了院中的我們就大聲而問:“宋公子,無悔姑娘,是把這膳食給你們端過來嗎?”
我樂得招手:“來來來,就放在這邊。”
張叔的廚藝并不是酒樓飯館的水平,他做得都是家常菜,雖然清淡但也可口。我揪着個空,假裝不經意地問:“小刀他們出去幹嘛呢?”宋钰的筷子微頓,“無悔對小刀倒是很上心呢。剛剛小刀還說你在屋頂偷窺他練武,怕不是對他有意思了。”
啪!我手上的筷子掉在了桌上,嘴巴張得老大。再沒有比這更天雷滾滾的事了,以至于午膳結束後我都沒緩過神來,在宋钰極自然的提議下又躍上了屋頂,呃,練功。
上得屋頂,爬得樹梢,于我而言已不是什麽難事,所以隻能在速度上精益求精。期間抽得宋钰在忙時我就躲到一邊偷懶去了,囫囵一覺醒來已經天昏暗了,頭有些昏沉沉的。坐起身時還有點暈眩,突然間感覺不對,我就是睡一覺也不至于這般疲乏啊。四下而看,位置沒錯啊,還是在自家宅院的屋頂上。
翻身而躍進院中,更加覺得不對勁,平日裏這時正是喧鬧,護衛們出去打探消息差不多都這點回來。門廳裏會很忙碌,宋钰也定是端着一杯茶在仔細傾聽。可我往内一看,燈是點着的,人卻一個都沒,靜悄悄到詭異。
懷疑自己是在做夢,用力捏了下自己的腿,疼得我龇牙,那就不是夢了。
那麽,人呢?
我尋遍整個宅院,終于在後院找到了張叔和張嬸,他們正在開飯。見我進來,一點沒異色地張羅:“無悔姑娘睡醒了啊,快來用膳吧。”
這時我哪有心情吃東西,張口便問:“他們人呢?”張叔一面拿着碗筷一面道:“你說宋公子啊,都出去了啊。囑咐說等你睡醒自會從屋頂下來,讓我給你留膳。”
“出去?去哪了?”我的聲音有些不穩了。
張叔茫然而答:“公子并未交代啊。”話出來我就默然了,這問題問得很沒水準,張叔就是來柳州新請的一個廚子,平時就算再随和,宋钰他們去哪還能向他交代不成?可我已經嗅到這裏頭的不尋常,腦中隐隐有所感,強自鎮定了再問:“那咱們屋裏現在就隻剩你們和我了嗎?全都出去了?”
見張叔點頭,我的心不由沉了下去。傾巢出動,不可能是去遊城,隻有一種可能:要動手了!想之前小刀等人的異狀,以及我這一覺睡得也是蹊跷,直罵自己是豬。明明迹象在前,還被宋钰三言兩語給忽悠過去了,更主要的是我對他完全不設防,絕然沒想到他會“放倒”我!不是那茶就是張叔送的飯菜中有問題。
想到這,惱怒地瞪了眼張叔,轉身準備走。突聽張叔在後拍了大腿道:“唉,我這記性。公子說還留了人在的,我竟把這事忘了,得趕緊去喊來一塊用晚膳。”
我那已經邁出去的一腳又跨了回來,“你說什麽?人在哪?”
“就你躺的那片屋脊底下院内。”
得訊我立即閃身而出,剛剛找了所有地方,就唯獨那片院子沒找。人的視覺盲區總會想當然忽略眼皮底下的,情急之下我也不走廊道了,直接飛上了屋頭,片刻就到了那原屋脊處。剛落得一點聲息就聽有人叱喝:“誰?”
聲落人到,一個漆黑身影如箭一般向我處飛躍而來,但到半空對方就頓住并落了腳,“參衛?你醒了?”真真是無語,我哪止是醒啊,都已經在宅院裏轉騰一圈了。
心裏雖有吐槽嘴上卻問:“你在這裏做什麽?”
“軍師安排屬下替參衛守值。”
“那軍師呢?”不覺間,我的聲音已帶了嚴厲。那名護衛擡眼快速瞥了我一眼又低下頭去答:“屬下不知。”我那火當真是蹭蹭蹭直往上冒,恨不得一腳踹過去的。可仰頭看了看漫天星鬥後,怒極反笑:“罷了,你們全都聽軍師的,也不将我這參衛放在眼裏。我自行去找,就不信找不着人,無雙樓是吧,今夜我必将無雙樓鬧個天翻地覆!”
就在我撂下話騰空而飛時,急呼聲在後:“參衛等一下,軍師他們不在無雙樓!”一個返轉向下急掠,眨眼就到護衛近前,一把揪住他衣領喝問:“他們到底去了哪?”
“這......”
見他還有遲疑,我怒道:“你倒是說還是不說?”
他沒說,但手指向了城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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